公子舜华,名为顾雪都,是燕启君王的亲哥哥。
也有许多人说,燕启的君王不过傀儡,掌有燕启实权的,是这位被称为“燕启人的城墙与长剑”的公子舜华。
镇国公在城楼上看到公子舜华的身影后,当即判定这将是一场恶战,令人去取武器。
武器,是朝廷秘密派人送来的。
一般的士官没有资格触碰,镇国公派了银止川二哥亲自去取。半个时辰后,银止川二哥迟迟未归,镇国公下了城楼去找。而后回来后,令人撤退。
“那时许多人都在场,确实是你父亲亲口所说,绝非假传军令。”
姬无恨道。
“那是不是武器出了什么问题?”
银止川问:“如果他发现朝廷送的武器是坏的,没法应战,确实有可能先行撤退……不对,如果要撤退,也应当是先疏散百姓才对。我父亲不会弃城中百姓不顾。”
“怪就怪在这里。”
姬无恨道:“我听城中百姓说,你父亲是带着两个巨大的箱子一起撤离的。如果武器有问题,他不会还要带着一起走。”
“……”
银止川喃喃:“……那是为什么。”
“所以,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你父亲还有后招,暂时离城是有什么计谋。”
——但是事实上,他们没有。
离城后,行军方向是一路朝着星野之都的。他们似乎就准备这么回都。
但是没过多久,燕启就发现沧澜城内的内守卫空了,大举攻了进来。
半个时辰后,追上了主力军。
“你大哥为了引开燕启军队,孤身带一支小队为诱饵,冲进了树林。枪挑五千追兵,而后力竭……摔于马下。”
顿了顿,姬无恨低声说。
“而后,你二哥同样为了拖延时间,独自留下来断后。战死于围攻的刀箭。”
“你三哥……”
姬无恨隐忍地将这些自己调查出的讯息缓缓说出来,银止川的手指在桌案下微微发颤。
他早已见过那些父兄的尸体了。
但是而今再亲耳听姬无恨说一遍,一一印证曾经的猜想,银止川还是禁不住眼睫微微颤动。
“你四哥被燕启人俘虏,枭首于营前。你六哥为了去救他,也……”
姬无恨顿声。
银止川点点头,却红着眼眶,低哑地勉强笑了一下,说:
“是,从前在家的时候,六哥就与四哥玩得好。他老是闯祸,四哥替他挨过爹的藤条的。”
姬无恨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半晌,才低低说:
“但你的五哥,是为了救沧澜百姓而死的。”
银止川抬头,姬无恨道:“那时,城已经破了,哭嚎和哀叫声传得很远都能听到。”
“你五哥发现你父亲根本没有后招,不顾军令,孤身返回疏散百姓。”
这是明知必死而为之的做法,但银止川五哥还是去了。
他在家里就从来沉默少言,时常和父亲对着干。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听一回父亲的话。
所以总是得不到父亲的喜爱。
“我只是不明白。”
良久,银止川说:“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我爹……为什么去军营取过武器之后,就突然下令撤退了?”
姬无恨无声地看着他。
银止川道:“他想过取武器,就说明他在城墙上的时候还没有想过撤离。”
“……都说镇国侯忠烈一生,最难的时候孤立无援,困守边城九十四天。无粮无草,吃树皮他都没有降。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姬无恨注视着银止川的眼睛,良久,他说:“止川……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
“你父亲从朝廷那里收到的武器,名叫‘琉璃箭’。”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箭。”
桌案上的烛火轻微一闪,“噼啪”一声。
银止川低哑开口:“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
然而姬无恨摇头:“我所能查到的,只能到这一步。你往后可以多加留意。”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前面提过的,银止川带西淮游府,但是走到西院就停了。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第60章 客青衫 07
密室中,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
但姬无恨又随即打开了话匣子。主动道:“算了,止川,不要总拘困于过去。想一想当下。”
“——我听闻你从赴云楼带回来了一个小倌?”
赴云楼也是镜楼的“一面”,姬无恨身为镜楼的前任主人,对此自然了如指掌。
银止川一怔,旋即唇角一弯,翘了起来,露出一个很浑球的表情:
“是啊。你消息够灵通。”
姬无恨微微笑道:“他怎么样。是如何的一个人。”
银止川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似在回忆,片刻后,道:“脸不错,但是脾气一般般……跟一块寒冰似的。”
“噢,赴云楼还有这样的小倌?”
“他本不是低贱出身。”
银止川顿了顿,道:“也许是好人家的孩子。”
提起西淮,银止川就回想起他在自己回府时,端坐在檐下静静煮雪茶的画面。
雪白的柔软的衣衫,铺在地面上。
这个人有种天然的冰雪气质,一举手一投足,好似云淡风轻,什么也不在乎。但是就好像一个回眸轻瞥都带着勾子似的,勾得人禁不住总盯着他看。
还想将这一捧寒凉冰雪,捧到怀里。
禁锢他,占有他。
这大概就是天生的祸害人的胚子。
“你对他很着迷。”
看着银止川的神色,姬无恨道:“要‘从良’了么?”
银止川极轻哼笑了一声,踢踹了好友一下。
“没有。”
他道:“觉得他可怜罢了。”
“可怜?”
姬无恨挑眉:“可你知不知道,止川,当你觉得一个和你毫无关系,也并不需要你可怜的人可怜时,你对他的态度就已经十分特别了。”
“怎么会?”
银止川道:“我不过是……”
他不过是在布庄时,胁迫西淮脱衣,又知道了他那样不肯叫别人知道的隐秘。
后来想起来,总觉当初自己在人前那样逼他,不是很应当。
好像欠了西淮一点什么。
这种歉意令他很烦躁。
“说起这个。”
银止川略微停顿了一下,道:“我问你件事。”
“什么?”
“你……”
银止川的神情却略微复杂,好似遇到了什么令他浪荡如斯,也不太好方便开口的事:“你……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
镜楼的前任楼主顿时犹豫了。
因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句话,实在不是什么好词儿。
主要针对的……是小情人关起房门之后发生的那档子事儿。
当初银止川父兄死得早,许多事情没来得及教他。
姬无恨因掌着镜楼,出入赴云楼如同出入自己家门。银止川第一次逛窑子,就是去的姬无恨名下的赴云楼。
从此以后,就和姬无恨产生了某种革命般的友情。
然而面对着好友这样考量的目光,姬无恨也无法逃避下去,只能道:
“你……又想问什么。”
银袍的少将军略微挑起眉,一副风流放浪的样子,稍时,对他招招手,道:
“你附耳过来。”
姬无恨于是凑到银止川唇边。
一阵低语后。
听完后的姬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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