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银止川说:“没事,我在呢。你想叫随时叫。”
他们俩又相视笑了一下,银止川走回来,叹了口气,又是好一番温存,抱着西淮亲了半晌,这才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西淮站在原地,月光有一刹那被云遮住了半侧。
他看着银止川离开的背影。
突然有些难过地想,太蠢了……自己这样,这是太蠢了。
银止川不知道,可是他心里分明一直是清楚的。
他们这是一场……注定会分离的告别啊。
如果相遇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注定无法拥有结局,也会有开始一切的必要吗?……
西淮看得眼睛都发酸了,才慢慢收回目光,垂下眼睑。
上京给他的那只锦囊在怀里沉惴惴的。
西淮一直记得,却在手中摩挲过无数次,始终无法用出手。
他低落又茫然地想:娘亲,我该怎么办啊……
第119章 客青衫 72
第二日,银止川果真带着玫瑰煎和虾酒过来了。他朝西淮的门上敲了两记,问:
“我心爱的西淮公子在吗?”
西淮躺在床上,眼也未睁:
“进来。”
他面朝墙壁地侧躺着,银止川进来后把托盘往木柜上一搁,也翻身上床,从后面把西淮抱住。
“我闻闻,我闻闻。”
他在西淮颈间嗅着,笑道:“看看认错人没有。”
西淮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暗香,时而浓烈馥郁,时而若有若无。
“别闹。”
西淮轻轻地挣了一下,打着哈欠从床上起身。
“我还没洗漱呢。”
他轻轻说:“身上臭死了。”
西淮慢慢从软塌上坐起来,乌发散乱,他漫不经心往后一扎——
纤细的身形坐在窗台下,金色的曦光从窗纸映入,笼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光圈。
银止川看着这剪纸画一样的颀长侧影,有一种不动声色的艳丽感。
西淮睡眼朦胧地下床找鞋了,然后趿拉着去洗漱。
他的身形从后面看总是很孱弱,有种不堪风霜的单薄。
银止川忍不住伸出手,在西淮的身后以手指缓缓描摹他的背影。
稍时,西淮洗漱完了,回到床上,一声不吭地开始吃银止川带的早点。
“好吃么?”
银止川笑着问。
“嗯。”
西淮漫不经心地答了声,但是依然没抬眼,只专心吃他的东西。
“我待会儿……”
银止川犹豫说。
他今天好像有什么话想讲,但是又怕西淮不答应。便一直观察着西淮的神色。想看他今天高兴不高兴。
“我们府上有个地方。”
想了想,银止川还是说。
“就离你的瞻园不远,大概半个时辰,一路上走过去的景色也很漂亮……如果你走不动,我还可以背你。”
银止川看着西淮吹玫瑰煎的那小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今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去玩玩?”
西淮挑眼问。
银止川一顿,说:“嗯。”
西淮的身材相当好看,窄腰细腿的。这么盘腿坐着,低头吹着调羹,对面的银止川能从领口一直看进他空荡荡的里衣里。
从纤细精致的锁骨,到嫣红留有牙印的乳i首,乃至盈盈的一把窄腰。
“好啊。”
西淮说:“在瞻园里也呆腻了。”
银止川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会答应,当即眉开眼也笑,说:“看来我挑对了时候。”
“挑对了时候?”
“是啊。”
银止川傻兮兮地笑,脱口而出道:“我想带你去,但是又怕你拒绝。所以这几天天天看着你,想等一个你高兴的时候。这样你心里高兴,兴许就会答应我了。”
“……”
银止川看着西淮望着他,又站起来,转了一圈,让西淮看他今天这身袍子:
“好看么?”
西淮点点头。
青年身姿挺拔,眉宇间自有英气,眼梢中又煞是风流。
有说不出的王孙贵族之态。
银止川喜欢穿银白的袍子,银白的袍子也真的衬他。
“我特地挑的。”
银止川笑嘻嘻道:“新让布庄做好送来,也是为了今天。”
西淮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想带他出去玩,所以特地挑了他高兴的时间,穿了簇新的衣裳,就是怕他不答应自己。
“你不必这样的……”
西淮低喃说:“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就可以了,不用委屈自己到这一步……”
“那怎么行?”
银止川却笑着说,手在他眼睫上轻轻地拨着:“我心悦你呀……你忘了?”
西淮简直受不得他和自己说这个。
他一说,西淮心里就哽住一大块,很甜蜜的玫瑰煎也吃不下去了,僵僵地搁下勺子。
“算了。”
良久,西淮低声说:“有什么想带我去看的。现在就去吧。不用等了。”
再等……
也许就来不及了啊。
西淮看着窗外聚了又散的云,在心里默默说。
……
银止川带西淮去的那地方,说远也近。
从镇国公府出去,只拐两个弯,就到了。
而且也和西淮想的不太一样,不是什么繁华热闹的场子,而是一个偏僻少人的荒庙。
银止川进去的时候还翻了墙,正门被人锁了,生了锈的一把大锁,门上贴着鲜红封条。
“来,下来。我接着你。”
银止川先落了地,然后冲墙上的西淮伸出手,敞着怀抱说。
方才西淮上去也是他抱的,这会儿下来了,他却偏使坏,要西淮跳到他怀里。
“你接得住么……?”
西淮颇有些为难的样子,他穿着白袍,下襟也束得很紧,犹豫地抿着下唇说。
他自小在书堂长大,不比银止川上房揭瓦掏鸟蛋都成习惯了的,对跳墙翻树这事儿颇有些生疏。
然而已经在墙上了,上不得上,下不能下,也没有别的路可退。
只有银止川的怀抱那一个去向。
“当然接的住呀。”
那青年眉眼弯弯地笑看着他:“接不住我敢叫你跳么?你是我的心头肉啊西淮……”
西淮实在无法忍受他这说话没个正行的戏谑,眼睛里满是身在高处时惊慌和躲闪。
他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人,尤其是将自己的安危攸关,交给别人。
圣贤书上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西淮从来是做一件事,早已想好了下一步的十多种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但是……圣贤书上却没教他君子立于危墙之上的时候怎么办。
“西淮,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银止川仍张着手,轻声说:“如果我没有接住你,我就——”
“你能接住么?”
然而,倏然间西淮问。
他不是问“你会不会来接”,而是“你能接住吗?”。
是了,真奇怪,好像在西淮心里,对这件事的怀疑点从不是银止川会不会去做,而是他做不做得成功。
因为他好像天然就有种自信,如果他从墙上摔落,银止川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这……算什么?
对他的心意胸有成竹吗。
“西淮,跳吧。”
地上的银止川再一次向他保证:“我接着你。”
西淮目测着这墙上墙下的距离,大概六七尺。
即便摔下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疼一些罢了。
那一刹那,西淮突然觉得这骑墙难下的场景和他同银止川的境遇很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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