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尚当即就疯了。
“我要知道是谁杀了她。”
候尚一再地说:“她们不是自己死的……她们不是自己死的!是有人害了她们!!”
然而他能做什么呢?
他除了收捡所有送来的女子的尸体,发现她们身体里都藏着金株,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知道是谁用金株杀了她们,也不知道她们是为何而死,只能笨拙地把这些金株重造、花销出去,一复一日地豪赌。
希望借此引起杀人者的注意,来找上门。
这样他就可以报仇了。
“所以你以为我们是杀死这些女孩的元凶?”
银止川蹙眉。
“你们不是么?”
候尚眼瞳黯然无光:“你们不是……你们来找我做什么。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金条。”
“我们是来查关山郡赈银的。”
银止川心说,不过也难怪候尚会在屋外布置陷阱了。他从花出那些金条起,就在等待着被人注意到,找上门的一天。
“那些尸体呢?”
银止川又问:“你发现的、身体里藏有金株的尸体。带我们去看看。”
候尚眼珠迟滞地一转,还没说话,窝棚外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西淮站在门外,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
他呼了口气,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周,低声说:
“不用了。我已经看过了。”
“……那些女孩,半数以上都是被选为‘河神的新娘’的祭祀品。”
……
与西淮这边的事态发展不同,沉宴和楚渊那边,不仅没有突遇转机,反倒还直转而下。
先是为了言晋而爆发争吵,后来一次对峙中,沉宴还失手打了楚渊一耳光……!
这对他们来讲是绝无仅有的,沉宴愣在原地,楚渊也万万没想到。
他是再荏苒不过的人,本就久病虚弱,一耳光下去,半边苍白的脸颊登时红肿起来,留下五根深深的手指印。
沉宴立刻心里一揪,想靠过去察看楚渊的情况。
但是楚渊像呆住了一样,只这样愣愣地仰首看着他。
他的雪衣凌乱地铺在地上,跌摔在床边,看着沉宴的一双眼睛漆黑澄澈如深潭。
像一个受了不应该对待的小孩子。
“羡鱼……羡鱼,对不起,我只是……”
沉宴手足无措,慌张地想将他搀扶起来。
楚渊也任由他搀扶,但是直到把人从地上抱到床榻,楚渊都再没有动过。
他良久摸了摸自己肿烫发麻的脸颊,也不说话。沉宴宁可他对自己生气或者指责点什么,但是看他这么怔怔地坐在那里,心里简直一轻。
“羡鱼……”
沉宴说:“朕……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小心的——”
他近来总是很烦躁,身体里好像有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在叫嚣。
有时候宫人做错一点小事,都会引得他暴怒。他从前不这样的,但是近来越来越像个喜怒无端的暴君。
楚渊沉默了许久,良久后他咳嗽起来,捂着心口,闷闷地咳,却蜷着身子对沉宴说:
“对不起陛下……是楚渊逾越了。”
“不!”
沉宴立刻说:“对不起羡鱼,是我的错,我来给你揉一揉——”
然而楚渊像被他打怕了似了,轻轻地往后一缩。
沉宴僵在原地,看着那双纤细的手指捂在雪白的脸上,与红肿瘀痕对比着,红肿处更显得触目惊心。
“楚渊今天累了,先行告退。”
半晌,楚渊缓缓从榻上起身,朝沉宴俯身行了一礼。乌黑如瀑的长发遮住了他的侧容,令沉宴看不清雪衣观星师的神情。
沉宴手在身侧攥紧,像想挽留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许久后,只沉沉地咬紧了下唇,看着楚渊离开的身影一声不吭。
为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右手:他竟然会对楚渊动怒?
那一瞬间,他听到楚渊说“言晋很好”,几乎毫无意识,手不知怎么就挥出去了。看到楚渊踉跄摔倒,才骤然清醒过来。
他怎么能打他?
他怎么能打他!!
他是连他咳嗽一声都心中惦念几天的人,怎么可能对他动手?
沉宴失魂落魄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憋闷得喘不过气。
他觉得有一些什么就要变了,但是他无法控制。
所谓帝王啊,孤家寡人就是一生的宿命。即便有人想要靠近,也只会被他们的锋芒刺伤吧?……
而另一侧,楚渊走出鎏金殿,合上门后,却心事重重。
因为他注意到了,方才沉宴对他动手时,用的是右手。
象征本心和仁慈的右手啊……
曾经他被七杀控制时,会自然而然地变成左撇子。
楚渊还记得那个在苍云殿的混乱的夜晚,那个人是用左手束缚住他的。
也就是,倘若沉宴还在使用右手,就意味着他没有被七杀控制。
原本近来的一些混乱,让楚渊疑心是否是那个邪恶的星辰再次苏醒。
但是推判天命也好,测算星轨也好,都无法找到那个寓意着亡国之星的影子。
现在看来……所有的变化,都是沉宴自己所作么?
雪衣的观星师握紧了手指,他脸颊上的指印还在辣辣作痛。
为什么?
苍白久病的年轻人迷惘想,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怅然的神色:
人真的是会变的么?
曾经他的老师告诉他,永远不要接近一个帝王的心。因为那是世界上最喜怒无常的东西。
可是楚渊觉得沉宴不一样,他愿意为他付出所有,万劫不复。
到而今,竟到了老师预言实现,他遭报应的时候了么?
第134章 客青衫 88
瞻园内,西淮手指间夹着一粒金株,放置在灯光下,细细地看。
金株在灯下流转着剔透的光,若仔细瞧,能瞧见在那金株内部大致刻着“天佑盛泱、国祚绵长”的字样。
这是盛泱惊华宫官用的金株。
西淮轻轻呼出一口气,合上了身侧的小薄册。
小薄册显得有几分陈旧,大概只有孩童的一截小指甲盖那么厚。
但是西淮的动作很小心,几乎是一个角一个角地将那小册理好,然后重新收进竹箧中。
——这是他父亲留下来的。
和西淮的字不一样,叶清明的字清瘦秀雅,有着文人风骨的铮然。看着清秀,但遒劲露尽锋芒。
从沧澜一路北上,西淮身边关于父母阿姊的东西越来越少。只有这本叶清明自当官以来作记录的小册,西淮舍不得丢。觉得以后总会派上用场的。
现在果真如此,许多关于盛泱朝野的隐秘记事,西淮都是从这本小册上得到。
他把它和银止川送的绮耳草、小瓷人收在了一处,都在那个最靠里、安全不被人发现的小箱子里。
但实际上,看到这个小册,西淮心里又是微微一动。
他不愿意想起自己的身世,可无处不在的往事都在提醒着他:
他……就是做了爹娘阿姊的背叛者吧?他让他们失望了。
他怀着满腔的恶和恨走到星野之都来,走进镇国公府,却在最后一刻懦弱,舍不得挥下匕首。
他眷恋他的血仇给予的温暖;对着一个他本该恨的人,却看见他的眼里星辰明亮夺目。
“逐颜,逐颜——”
正出神间,却听门外有人叫他。西淮抬首,恰见银止川推门而入。
“查清楚了。”
银止川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冷肃,他深吸了一口气,朝西淮说道:“如你所说,所有死后身体里残留有金株的女子,都是河神祭上被选中的‘新娘’。……并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更早死去的尸体,身体里同样有刻着官印的金银。”
这实在是一段重大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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