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慕子翎就带着他的小被子过来了,扑到秦绎怀里。
秦绎头一次和旁人一起睡,但是这么和慕子翎贴着,他也没觉得挤。
慕子翎比秦绎小一些,身体也比他小一个号,他们俩这么躺在一块儿的时候,秦绎就想,倘若自己有什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大抵应该就是这样的。
“孤小的时候,母后经常在睡前给孤讲故事。”
良久,秦绎轻声说:“有无欲十重天的,无间冥帝的,孤到现在还记得。”
慕子翎望着他,从慕子翎的角度,他只能瞧见秦绎的一点下颌。
秦绎这一年十六岁,但已经独自走上王位了。将整个国家的兴盛衰亡,都扛在了身上。
“你有什么想听的吗?”
察觉到怀里小孩的目光,秦绎低头,看着他,轻声问:“孤可以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慕子翎长这么大就没听过故事,他摇摇头:“都可以。”
“好,那我就给你讲一个——”
秦绎思忖了一下,说:“小叶妖人间游玩记的故事。”
秦绎治国是一把好手,但讲故事的水平大抵是真的不怎么样。
慕子翎听了一会儿,就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了。
秦绎还没讲到高潮部分,自己倒是讲的挺高兴,好一会儿才察觉到慕子翎已经睡着了。
“……好罢。”
秦绎把慕子翎搭在外头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小心翼翼往旁侧挪了挪——
他担心自己会挤到他。
等确定慕子翎睡熟之后,他才缓缓舒了口气,闭上眼:
还有一个多时辰上朝。
晚安,孤的小公子。
第49章 春花谢时 50 (番外一 02)
之后的几天夜里,秦绎也去了慕子翎的殿里睡。
“还在下雨,孤过来陪你。”
秦绎看着正在吃饭,一瞧见他的身影就蓦然眼睛亮起来的慕子翎,笑说:“你跑过来做什么,去,好好把东西吃完。”
秦绎进来,怕惊着慕子翎,从未叫人通报过。
一向都是他在做什么,就接着做什么,也不用行礼。
然而慕子翎一下就跑过来将他抱住了,小脑袋抵在秦绎身前,像只小兽。
秦绎摸了摸他的发顶,牵起慕子翎的手,又将他带回桌案前。
“这都是你喜欢吃的?”
秦绎笑问:“糖醋鲤鱼脊,桂花煎糍粑,竹笋小排……”
他一一数过去,最后总结道:“都是甜的。”
“孤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爱吃甜的。”
秦绎说:“但吃多了,总归对牙齿不好。”
慕子翎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像等着秦绎下一句话说什么。
秦绎不为所动,果然接着说:“抱水,往后伺候慕公子吃东西,不许再毫无节制地加糖了。”
旁侧侍候的宫人垂首,应声说:“是。”
说完这些,再看慕子翎,慕子翎已经不看他了。
他趴在桌案上,恹恹地看着饭菜,好像有点不高兴,又不吭声的模样。
秦绎于是笑起来,说:“生气了?是孤不好,一来就断了你的甜。”
“下回你该不喜欢孤来了。”
然而慕子翎下颌抵在手背上,闷闷道:“没有。”
“真的没有?”
秦绎一面说着,一面去拉慕子翎的手,拉到了,再挠他的咯吱窝——
分明脸上还是一脸正经的模样,但一动手,就直将慕子翎挠得蜷成一团,忍不住笑起来。
“好了好了,不气了。”
秦绎说:“这下不生气了吧?”
他将笑成一团的慕子翎捞过来,拉扯间,却碰到一个冰冰凉凉的柔韧东西,倏然从慕子翎怀里掉了出来。
“呀——”
旁侧的宫人登时一惊声,吓得退后数尺,叫道:“护驾!!”
数名带刀侍卫登时冲进来,挡在秦绎身前,如临大敌。
但是那个“刺客”,反倒也被秦绎这边的架势惊到了,迅速爬回慕子翎的衣衫中,而后再伸出头来,戒备地吐着信子望着秦绎。
秦绎:“……”
慕子翎:“……”
半晌,秦绎不可置信问:“……蛇?”
慕子翎低低地“嗯”了一声,说:“它叫阿朱。”
这东西从哪里来的,自不必说,只是秦绎没有想到,慕子翎竟然将它带在身边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
“算了,没事。”
秦绎一挥手,无奈地笑了笑道:“都退下吧。此事不要张扬,敢出去乱说的人一律重罚。”
方才兴师动众的一群人,登时又出去了,只剩下秦绎和慕子翎两个。
“从云燕带过来的?”
秦绎偏头望着慕子翎,问。
慕子翎垂着眼,不看他,似乎觉得秦绎要生气了一般,闷闷地“嗯”了一声。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绎说:“但你怎么不告诉孤呢?”
“你会讨厌我吗。”
倏然,慕子翎却抬首,望着他问。
这似乎是一个他憋闷在心里许久的问题,直到而今,才终于问出来。
秦绎愣了一下,片刻后才道:“怎么会?你在想什么?”
“我和你们不一样。”
然而慕子翎低哑道:“我是云燕人……而且,我是公子隐。”
半月前,慕子翎刚来梁成的时候,他第一次和秦绎一起吃饭。
秦绎给他夹了菜,放在他的碗里。慕子翎愣了一下,但还是迟疑着吃下了。
片刻后,他却又将碗里的饭菜放到秦绎面前,示意他可以吃了。
当时秦绎和宫人都愣住了,不知道慕子翎是什么意思。
然而慕子翎也蹙眉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半晌,慕子翎才试探着说:“没有毒。”
——在云燕,若被命令为和君王储君一起吃饭,通常都代表着是“毒侍。”
君王吃过的每一道饭菜,都必须由他们试过,没有毒后,再食用。
曾经,慕子翎就给慕怀安当过一次毒侍。
所以,方才秦绎让慕子翎和自己一同用餐,又给他夹菜时,慕子翎愣了一下,眼里有些受伤的神情,但却又随即还是接受了。
“孤不是这个意思。”
当时秦绎笑着把他拉进怀里,安抚着:“小傻子,孤叫你一同吃饭,就是一同吃饭。在梁成,没有人能在王宫里用毒。”
但慕子翎还是介怀着这件事,无人的时候,发呆了很久。
童年的生长环境令他有着很敏感的心思——
生命中,通常不是贫穷,歧视,和冷遇毁掉一个人。
而是因为这些造成的的性格,令你即便走出了贫穷,歧视,和冷遇,身上中依然带着这些因素的烙印。永远无法走向,也无法接受善意温暖的国土。
慕子翎时常想,现在秦绎待他好,可是终有一日,他会和云燕的那些王族一样讨厌他的。
“你怎么会这样想?”
秦绎听完,愕然问:“你不知道你有多好吗?你比孤所有的皇弟都好看可爱,也比他们聪慧通达,见到你这样的少年,只怕他们都该羞愧至死。”
握着慕子翎的手指,秦绎正儿八经地道:“凤凰儿,孤从未将你当过质子。”
“在云燕时,那些话不过是说给别人听的,找个缘由将你带回来而已。”
秦绎说:“孤从来没有想过你是来梁京为质的王子,孤是将你当做亲弟弟一样的。”
慕子翎的眼睫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苍白的面颊光洁如一块玉瓷。
“等你长大,你与孤就是竹马。在梁成,没有任何人敢欺辱你。”
秦绎说:“明白么?……好了,不要不开心了,来给孤看看,足踝上的伤好些没有?”
上一篇:除了气运我一无所有
下一篇:他的人鱼好像有哪里不对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