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庭霜十分肯定:“会直接除掉罗氏母子,当着家兄的面。”
“唉,”李郁萧感叹,“这是做什么孽,好端端的做什么棒打鸳鸯?你说起你哥哥那般笃定,想来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如此专一,真是可怜天下有情人。”
那……倒不是,穆庭霜不是有多知道他的那位兄长,也不是什么兄友弟恭,他是活过一辈子,就是知道穆广霖直到起兵竖起反旗,都没有再娶。正想着如何接这话,却听陛下又道:“如今的难题,朕可以接受罗氏继续安养宫中,就是……不知道太后会怎么想。”
君臣两个商议一番,太后已经起疑,如果不直言相告,就太后的狠心,那可跟穆涵不相上下,很有可能直接给罗氏赐死,或者旁的什么法子,因此还是要将真相告诉太后。两人又商议几句赈灾事宜,穆庭霜说他已经遣人在并州与司隶交界的几处野路山坳巡守,再有饥民逃难而来,必能保证他们平安到达洛邑。
李郁萧弯着眼睛:“善。”便说穆卿可出去安抚卫尉丞和御史丞,穆庭霜称诺。
临出去前,他忽然驻足:“陛下旁的,还有什么要问臣的么?”
榻上李郁萧仰着半阖着望他,笑一笑:“倘若朕真有什么想问,也只是问穆卿,倘若再来一次能否坦诚相待。可……”长叹一声,“可朕知道答案,因此多问无益,你回吧。”
穆庭霜怔住,待说些什么终究也没开口,榻上小皇帝再次挥挥袖子,翻一个身留给他一个背影,他哑然,再拜一拜,头也不回地离开栖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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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菁菁者莪,……《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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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申君黄歇,战国四公子之一,真干过这事,把自己怀孕的姬妾李环送进宫,移花接木,后来李环当上王后,她的孩子被立为太子。但是楚王一死,李环的哥哥李园一瞧这情形,凭啥我妹儿当太后,我外甥当皇帝,结果是你这个老小子掌相印把持朝政?于是就在棘门设计暗杀,把黄歇刺死,又矫诏杀死春申君一家,李园自己做令尹。
一说,这事全赖李园。李园带着绝色的妹妹不远万里从赵国过来投奔春申君,把李环献给春申君,有孕后再献给楚考烈王(因为当时楚考烈王一直生不出儿子,纳好多妃子也不管用,很急)。
但是我觉得吧,李园或许本来心怀不轨,但是,后来送这妹子进宫,总是你春申君点头的吧,全推给李园可还行,历史上春申君名声是好,疏通河道抑制水患,尊贤重士,以身代困于秦,但也不能掩盖他后来的错误。咱就是说,春秋笔法从老祖宗开始就这样,替一个人开脱,干啥坏事儿都是受人蛊惑似的。人是他睡的,又是他送进宫的,想扶立自己的骨肉当幼帝,自己做相国,别说最后被李园刺杀好冤好无辜,冤枉啥,权力斗争失败+看错人罢了,借着一个女人的肚子搅弄风云,自食其果了属于是。
第46章 既见君子,我心则休·四
人送出去,李郁萧左右再躺不住翻身起来。
帐中冷香如旧,却再不能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令他心神如摧, 他左右看看想一把将琴案掀了, 可是再瞧瞧紫茸盈盈的弦,到底忍住。他又大步行到前殿, 殿中空无一人, 他立在御案后头,满目的诗书没有一句能写明白他的心意, 他实在烦躁,无人可诉, 攥着抽出一卷空白丝帛。
一刻钟以后, 黄药子小心翼翼领着宫人进殿,甫一探头看清殿中情形,立刻吃一惊:“哎呦陛下怎赤着脚?这可如何使得,快快, ”他指挥小内侍上前, “服侍陛下着履。”
李郁萧手臂平平一伸,阻止内侍的靠近,指一指案上吩咐他:“朕在练字, 上头几卷写废了,这卷, ”又取下身上随饰的玉璧道,“这枚不好, 去寻一夹层玉璧来。”
黄药子连忙接过, 左右瞧瞧没瞧出不好,但是陛下金口玉言说不好, 黄药子小心道:“陛下十二佩,都要往太常报备,这随意更换……是否不相宜?”
古者天子冠冕十二旒,玉器十二佩,是一丁点不能错的,往小了说是配饰,往大了说是礼器,都要大典星祭天告过祖宗和四方神灵,才能往御前呈。
李郁萧想一想,将拎回手里:“这枚且留着,另寻一枚来朕私带着便了。不必声张。”
说罢他自往内殿行去,好似是回榻上躺着,黄药子一个眼色,内殿的宫人立刻跟进去伺候,黄药子便去收拾“写废”的丝帛。却见案上白帛一层叠着一层,墨迹斑驳,满卷只有一个“穆”字,黄药子嘶一声,左右看看,连忙捂着收起来。
后头尚方令呈来几枚带夹层的玉璧,成色都是上品,李郁萧扫一眼,有一枚玄色玉璧,六角蒲纹,上雕秋月霜天,他略指一指,尚方令笑道:“陛下鉴宝实在眼光高妙,这枚乌云片墨玉……”
又说几句溜须之词,李郁萧也没细听,只亲自穿上绫绳戴好,又细细将一卷丝帛填进去,将原先的那枚白玉替了。
……
说服太后比预想中轻易许多,几乎是才提一句“穆涵长子”,姜太后反应迅捷,立刻悟出个中缘由,眼中闪着精光言到大有可为。
李郁萧细讲一遍,最后总结:“要说也是穆涵自作孽,生塞进来,估计验身等各项规矩一并略过,也好,这把柄送到手上。”
姜太后颔首:“那暂先留着罗氏,将来派上用场再说,”不过仍有疑虑,“穆广霖真不会再娶?世间哪有如此专情的男子。还有穆庭霜,皇帝,你怎知他不会娶妻?还是要万无一失才是。”
。这怎么万无一失?管天管地,您老人家还能管别人生不生孩子么。李郁萧问您想怎么着,姜太后眼中一派锐利:“少不得帮穆涵一把,确保他断子绝孙。”
诶……李郁萧叫她说得一嚇,觉得下面冷飕飕的,只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搪塞道:“待他真的有旁的子息降生再议吧,现在动作仔细打草惊蛇。”
姜太后看样子是思索一番,确实,无论是下毒还是旁的法子,未免都有被发现之虞,因赞同道:“皇帝说的很是,”她很是欣慰,“只是皇帝瞒孤也瞒得这样紧。”
李郁萧赔一句不是,姜太后却道:“哪来的不是?皇帝做得对,这是城府,为君者有些话不可以为外人道,便是孤也不能例外。”
她又说到皇帝少时她不在洛邑,未能亲自教导,一度担心叫穆涵那个老狗养得歪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将穆涵的军,真是畅快。李郁萧听着慢慢吁一口气,行,总算比方才气氛缓和一些,没再谈一些动辄要噶别人腰子的话,谢天谢地。
忽而姜太后望着他忧心忡忡地叹口气:“如此说来皇帝自己的子息还没有着落,罗氏是不中用了,皇帝该多宣一宣其余的家人子才是。”
李郁萧又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能不能愉快聊天了,他说一声儿子知道,企图蒙混过关,但是姜太后明显不打算轻易放过他,肃起脸色:“皇帝难道要等着过两年,等穆庈雪年岁一到入宫,让她生下嫡长子?”
“没有没有。”李郁萧连连摆手,他觑着姜太后的脸色。
姜太后也在打量他,企图从他的神色窥一窥他到底有无属意之人,因问道:“皇帝究竟中意什么样的女子?或者吩咐少府画室,叫他们绘家人子的画像呈到御前?”
李郁萧张嘴结舌,这种历史书上才有的故事,难道就这么猝不及防落到他头上吗。他干巴巴地道:“不必如此麻烦,画室还在替朕绘制《西游记》的画册,怕是不得空……儿子若是真想见,直接宣她们到栖兰殿即可。”
姜太后紧紧盯着他的脸,他祭出毕生演技演一分羞赧九分若无其事,终于姜太后神色一松撤开目光,言简意赅叮嘱道:“抓紧,”又挥挥袖子指指近旁一名女尼,“难道皇帝有什么难言之隐?勤宣一宣岑田己,他若是不得用,孤身边这位净音师太也通医术,或可叫她给皇帝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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