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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兰台歌(103)

作者:金钗换酒 时间:2023-09-17 10:18:29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重生

  这边厢穆涵顺着穆广霖目光一看,这,没法看。榻上锦被褥子,陛下和他儿子的里衣外袍散成一团,却哪里辨别谁是谁的?再看一眼跪一地的宫人,穆涵气得又抽穆广霖一掌,这怎能落下这等口实?

  当着这好些人究自家儿子的错,却不相宜,穆涵只好声好气向李郁萧:“陛下,您待如何?”

  陛下撑着坐起身,看一眼怒目而视的穆广霖,做得瑟缩模样,畏畏缩缩犹犹豫豫,终于道:“朕心向明月,如今朝阳虽升,气象轩然,朕、朕也是不能多瞧的。仲父,你的两个儿子朕只能事其一,断不能享齐人之福呀呜呜呜。”

  这话说得穆涵又是一阵心累,他问的是陛下这事您想如何了结,想谈什么条件,可陛下什么意思呢?陛下口口声声说的,说的都是些什么荒唐之言。几座寺庙关于皇帝的疑影儿全然飞灰湮灭,这种耽于情爱的皇帝,不足为惧。

  穆涵安抚几句,只说这孽子臣先领回去,陛下受惊,先请安歇,来日臣再押他请罪,云云,拽着人退出去。李郁萧瞧瞧,差不多了,有些戏要当时就博满堂彩,而另一些呢,要留韵,要品后劲儿,今日这幕即是如此,不能表现得太有章法。

  因此他还要唱个落幕,便挥退内侍说要独自呆着。敛目思忖片刻,唔,有穆涵管教,穆广霖这个狗东西总不敢再造次,那么穆涵会识破么?不会,穆广霖不会说得太细,毕竟先欲行不轨的是他自己。即便说得再细,也挡不住悠悠之口,传闻如何,一早叫黄药子往阖宫里传去,此事应当——

  他正想着,层叠的帐子后头转出一个人,是穆庭霜。

  穆庭霜一步一步向榻边走来,声音带笑:“陛下很豁得出去。”

  李郁萧从凌乱的床榻里探出脑袋,瞧见他的眼睛,那眼睛没笑,那眼睛还发着红。李郁萧一呆,危机感陡然而生,觉着自己,觉着自己横竖是不是,穿得少了点?

 

第80章 请罪长教圣主怜

  此计初初说时,穆庭霜乍一听就是一激灵,天灵盖扎针,麻上加麻, 李郁萧在那说得天花乱坠脸上放光, 他越听脸色越沉。

  搁从前,他能寻着一千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从早说到晚, 迫使小皇帝放弃此计, 可如今,掌心合握,拇指捏遍每个指节,他微笑说好, 说陛下此计甚妙, 只一条,他须在一旁守着,以防万一。

  彼时李郁萧很不屑,说能有什么万一, 朕有手有脚还真能给人占便宜不成,穆庭霜继续微笑,说陛下机警急智自然不会,臣不过在一旁策应, 非必要不会出面。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陛下果真没有叫人欺侮了去, 一丁点没有。谁欺负他?穆庭霜只看着他,明面上宣镇北将军习骑射, 自己则佯装歇午憩误时辰,暗教黄药子留门,穆广霖进来, 他仰着一张雪样的脸,睲着桃花样的眼睛睃人,睡眼直似一把钩子。

  而后就是勾连倒向床榻,一根指头伸着搭上穆广霖腰间的衣带欲拒还迎,一双手臂按着穆广霖胸膛半推半就,面上生涩可是计较全在手上,穆庭霜隔着帐子看个一清二楚。

  这些私挑招式,到底何处学来?穆庭霜不知。

  嘴上说的全是不愿,身上却没一处不浪,总之穆广霖叫引得衣裳褪尽,他身上也只余一条亵裤,他就扬声喊起来,早早预备好的黄药子率领栖兰殿所有内侍宫人齐齐进来,此计即成。

  穆庭霜摒开脑子里纷乱的景象,低头细细看一遍捂在被中的人,笑道:“陛下此时倒羞涩。”

  “你,”李郁萧面対来势汹汹的穆广霖一点没怵,此时対着一个笑模笑样的穆庭霜却没来由地底气全无,“你退开说话。”

  偏不。穆庭霜不仅没退开,而且一例在榻上坐下,更有甚者袍袖一掀鞋袜一除,也上榻来:“方才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如今却惧怕臣么?”

  上得榻来却又老实,只侧着身撑着脑袋看人。李郁萧倒是想立时起来躲开,但他无端觉得,此时起来穿衣,中间儿光着,恐怕不妙。因只道:“仔细朕故技重施,宣人进来瞧瞧你穆氏兄弟做派。”

  他大约是无意识,一点一点往床榻里侧挪一挪,看在穆庭霜眼里,拥着被子仿佛吐丝的蚕儿似的。嗯,春蚕吐唾白丝如雪,这风景,也不知何时能见着。穆庭霜一叹:“那这故事传得可更精彩。”

  李郁萧呆一呆,意识到一件事。是的,兄弟两个轮着番儿的,必然传得精彩,可是,李郁萧随便宫中怎么传穆广霖,甚至传得越厉害越好,也不很介意怎么传自己,却好像,总不大愿意听见别人传穆庭霜。这真是,岂有此理,事到如今他还偏心穆庭霜本就没道理,更加不可理喻是穆庭霜竟然还敢堂而皇之拿出来说。

  脸皮厚能耐啊你。

  胸中一丝烦闷,李郁萧不愿意承受穆庭霜直挺挺的目光,脸儿偏向一边,穆庭霜偏捡着他不爱听的念叨:“陛下替臣爱惜名声呢?”鼻音夹气带笑,手指尖儿还肆无忌惮弹在他身上,“陛下自己的声名不计,却来担忧臣的,臣感激不尽,谢陛下隆恩。”

  一丝儿的烦闷叫催拨成十分,便悄悄演化成别的,李郁萧也换一副要笑不笑模样:“朕倒想顾一顾自己的声名,可是无法,顾无可顾,早在修慈寺就面子里子都败得彻底。”

  做母后的给在皇位上的儿子下药塞人,别说在本朝,搁前头哪朝哪代都是独一份,独一份惹人议论的内廷秘事。那么这事儿,是谁促成的呢?

  果然听见这话穆庭霜手上一顿,眼睛阖起,神情也落下来。李郁萧说完狠话也没甚痛快,反而只觉无聊,明明计策行得顺利,殿中气氛却不融洽,君臣两人俱是无话。

  “是臣错了,”少一刻,李郁萧听见近旁上方传来穆庭霜沉甸甸的声音,“是臣想得岔来,不提,有损陛下威严此一类俱不必提,只说陛下的心意。”

  李郁萧听见从前朝思暮想的声音向他说:“是我负你。”

  除去事后紧接着谈过两回,这是两人各自冷静下来之后首度谈及修慈寺,时过境迁,是添得一分旁观者的清明么?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李郁萧心想,他竟然说是他错了。

  可是他如今知道错,又能怎么样呢。李郁萧告诉自己,不能怎么样。

  “穆卿又要请罪么。”

  “不是请罪,”穆庭霜声音低低的,似有百转千回心事,“是谢恩,谢陛下此情如一,谢陛下心志坚定,谢陛下不循惯例,谢陛下不屑纲常,最终破得修慈寺一局,没如太后的意。否则……”

  真当是百闻不如一见,前两日见过帝妃相携,今日更催心,又见得陛下与旁人一处滚在榻上。穆庭霜只觉每一处经脉都火烧似的叫嚣,叫嚣着叫他将那个人拖开,最好一剑斩了,再将陛下……将陛下……

  闭一闭眼,他道:“否则臣生不如死。”

  一席话说完,殿中寂寂无声,少一刻陛下开口,也没说不用谢啊穆卿,也没说那你怎么谢朕啊穆卿,只说:“太后如今已经歇下心思,你不必生不如死,好好活着便了。”

  陛下仍是侧着脸闭着眼睛,穆庭霜眯眼,作得小心翼翼语气:“陛下,臣一生少有如此剖白,心里实在没着落,陛下既不愿看臣一眼,那么,”他手慢慢滑进被中,“手可借臣一刻么?不必交握,只挨着便好。”

  话音落时,他的手已经搁在被子里李郁萧手旁边,果然没试图握上一握蹭上一蹭,只老实呆着。

  他这样子,未免低声下气,可李郁萧不许自己放任,手缩开一寸开口想让他直接下去。“陛下,臣有一事,”他却抢先截口说起旁的,“臣不是为穆广霖说话,只是观陛下行事,成事不说,既往不咎,很具明君胸怀,此番却为何誓与穆广霖不死不休?”

  他这是说起正事,李郁萧睁开眼:“你想问什么。”

  “臣是想问,”穆庭霜沉下十分的耐心,不谈风月谈起旁的,“岑田己从前苟为我父效力,陛下不记其过引为援护,为何不给穆广霖也留一分余地?毕竟罗笙在手,或仍可离间他与我父,陛下没想过将他收为己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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