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管。发怒之人是陛下自己。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陛下要生气,却不是我能决定的。”
“杜大人,您的意思是——您说外面这乱局,您也有份儿,竟然是真的了?”
“是真的。”
“您杀了徐将军的儿子,也是真的?”
“尸身就挂在城楼上,若王总管不信,可以去看看。”
“那么……”王礼放轻了声音,“杜大人说心中根本没有陛下,难道也是真的?”
“……是真的。”
“杜大人,奴才虽然愚钝,却也多少见过些世事。既然心里没有,那吵不吵这一场,就根本不重要了。所以,若杜大人心中当真没有,此番回宫,又是为何而来?”
这一次,杜玉章却沉默了。
许久,他才轻声笑了出来。
“王总管,从来是看破不说破。有些事,说了没有,就只当是没有吧。您又何必深究呢?”
“老奴是冒昧了!”
王礼却向他行了个礼,
“可杜大人啊,陛下这样的性子,您若只管怄气,终究不是个了局!您这样的聪明人,总比老奴要明白这些!今夜过去,又是新的一日。明日过去了,还有一日。这一日复一日的,杜大人,您这样年轻,日子还长!若心里总这样怄着,您身子怎么受得住?就算身子还能撑着——可这样的日子,还算是人过的日子吗?”
“算不算人过的,我也过了三年了。”
第160章 -3
“算不算人过的,我也过了三年了。”
“……”
王礼欲言又止。反而是杜玉章向他笑一笑,
“王总管,您放心吧。今夜我不会再起波澜。您可以去休息了。”
“这……”
“王总管,我杜玉章从不是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您说的是。是我失礼了。那您在这殿中歇息,若缺了什么,就叫老奴。那明日……”
“明日陛下来时,我一定好端端在这里。王总管,您放心。”
王礼又张了张嘴,终是没说话。
他确实担心,可担心的不是杜玉章另起风波,连累了自己。他是担心杜玉章真的咬死自己心中没有陛下,那陛下那边,岂不是要发狂?
上次杜玉章假死一次,李广宁险些崩溃!若不是杜大人死而复生,李广宁不吃不喝,日夜抱着具尸首不撒手,又能熬多久?
那还是他心中蒙昧,不知道自己对杜大人情谊的时候!现如今,二人你侬我侬,正是情热时。这要真出了变故……
王礼忧虑地看了杜玉章一眼。
不过……既然杜大人答应了明日好端端在这里等陛下,说不定二人之间还有转机的吧?
王礼自我宽慰着——一定会有转机!毕竟,杜大人也不是傻子。他总不会是为了激怒君王,自寻死路,才回来的呀!
……
五月三日。
昨夜刮了一日的大风,今日依然没有停歇。铅灰色的乌云沉沉地压下来,叫人透不过气。
李广宁果然早早就来到了宫殿中。他面色沉沉,两只眼睛下面一圈乌青,看来昨夜是没有睡过的。但他早起特意沐浴了,又精心挑选了衣袍。此刻站在殿外,身上还带着些湿气,倒也算精神十足。
他身后,一排宫人捧着大红漆盘。上面依次排着上好的蚕丝内袍、软底靴履,发冠汗巾,还有些小玩意。其中最打眼的是一件华贵的外袍——打眼一看,像是白色。可凑近了看,却能看到许多细密暗纹,组成了大朵大朵的芍药。芍药花瓣和花蕊,都用金银细线绣出轮廓。在阳光下一照,真是镜花水月般,又像是仙园中满园春色一闪而过,又像是许多水波在上面细密流过,点点金银光泽晃了人眼。
看上去轻软,却动用了牵拉成极细丝线的纯金白银。这样的工艺,所耗费的人力又何止千金?材料虽贵重,在这份心思跟前,却又不算什么了。
“杜大人,这件外袍,是陛下重金从江南召了百余名绣娘,日夜赶工才做出来的。那上面的芍药,还是陛下亲自画的图样。”
王礼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打量杜玉章的脸色。只可惜没等他看出什么来,李广宁已经发话,
“哆嗦什么?快带杜卿去沐浴更衣!”
很快,杜玉章被带了回来。他一头乌发湿漉漉地垂在脑后,淋漓水滴打湿了背后袍服。偏这衣服软薄,他背后那大朵艳丽妖魅的芍药刺青隐隐透出,若隐若现间,却与衣上暗纹交相辉映。
此刻一阵风吹过,有些凉意。李广宁眸色一深,他一把将杜玉章拽入怀中,解开外袍将他拢在里面。他 脸色一沉,很是不悦,
“一群废物!给杜卿沐浴过了,竟不知道替爱卿擦拭干净头发?”
“奴才们想服侍杜相的,可杜相他不愿意……”
一群小宫人战战兢兢,委屈辩解。李广宁瞥了杜玉章一眼,见他依旧是神色自若。被自己揽在怀里,他没有多说一个字,但也没将自己推开。
李广宁方才那一怒,本也就是个引子。昨夜的杜玉章叫他心惊肉跳,心里不安得很——那人原本只是骨头硬,可在他面前却还是软了三分,肯向他低头。
可昨日,为何突然浑身长刺,拼了命地与自己硬碰硬?
第161章 -1
李广宁觉得,昨夜开始,杜玉章行事就处处露出异样。难道他不知道,他不过是个臣子,自己可是皇帝!若真这样硬扛下去,那些刺扎透的,只会是他自己!
又一阵凉风吹来。虽然将杜玉章搂在自己怀中,李广宁依然能感觉到杜玉章身子冰凉。
“马车呢?还在等什么!”
李广宁斥责一声。
——算了,别想这些。拖过去,拖久了,自然就没事了。
——以前用权势强压杜玉章,他也不是没有反抗!但时间久了……也就没事了。三年前,他在朕的寝殿里,何止是哭哑了嗓子?中途还骂哑了嗓子!最后不还是屈服了?
不知如何,李广宁突然想起三年前的场景。
那一日,杜玉章被捆在龙榻上,被他一针一针在背上刺入彩墨——成了最后那一副刺青图。
杜玉章开始还能哑着嗓子骂几句,到后来,他却哑了嗓子。汗水就那么汇在他背上,成股成股地向下淌。
【略】
其实那一次,杜玉章最后也没有求饶。哪怕杜玉章身子在榻上扑腾得像条活鱼,身上汗水早就浸湿大片大片被褥,就连嘴唇都咬得鲜血淋漓——他也没有求一声饶!
……两人就这样相持不下。杜玉章的崩溃,是李广宁将自己的名字刺在他身上之后,才突然开始的。
其实,李广宁也不知道那时候杜玉章还有没有意识。
他在那人如玉般润泽的皮肤上流连许久,终于选中了腰窝。那里是杜玉章这一身皮肉上,李广宁最喜欢的一处。
李广宁下笔很重。大滴血珠渗出来,又被他轻轻抹走。杜玉章只是躺在那儿,身子时不时颤动。李广宁动作重了,他就抖的厉害些。
“看,朕的名字。烙印在你身上,好叫你知道——你这辈子,都是朕的东西!”
李广宁拇指拭去了最后一滴血,随意抹在杜玉章脸上。他拽起那人头发,强迫他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二人背后也是一面铜镜。两人身影相叠,可李广宁眼睛里只有那人——那人背上肤色白里泛着绯红,开放大朵大朵艳丽芍药,浓墨重彩,鲜艳欲滴。腰窝里,朱红印,配上一个“宁”字。
这个字,像是一个烙印,一个枷锁,也是一个所有权的象征。
李广宁手指在那“宁”字上揉过去,杜玉章身子又是一阵颤抖。他张口喘息着,茫然看着那一副巨大的,妖艳的芍药含春图。
他眼神本来涣散,看到那个“宁”字,眸子却是猛地一缩!
紧接着,大滴大滴的泪从他眼底涌出,无声无息地淌下来。李广宁抹在他脸上的血痕被泪水冲开,倒像是一道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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