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你哭了!阿齐勒,是不是大燕皇帝欺负你了?!”
苏汝成长眉一拧,目光投向那将军府。他挽起袖子,冷哼一声,
“老虎不发威,当我西蛮好欺负?我苏汝成亲自送你回来,他还敢对你不好?你这样的人,落到他手里,是他大燕祖上积德!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他理论理论!”
苏汝成横眉立目,好像下一瞬就要爆发了。杜玉章却摇了摇头,轻声道,
“苏少主,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帮忙。”
“你我之间谈什么求不求。阿齐勒,你想如何,直说就是。”
“我想借你的马一用。”
“马?你要马干什么?”
“我要回一趟山谷。”
“你去那里做什么?那里才打过仗,战场大概都未打扫。说不定还有些叛军潜伏在山林里,太危险了。”
“无妨。我要去那里看看,陛下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他们不肯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出答案。”
“……”
苏汝成嘴唇动了动。他感觉嘴里好像含了黄连,一直苦到心里去。
原来兜兜转转,还是为了大燕皇帝。看着杜玉章那双红肿的眼,他忍不住问道,
“你这是何苦?他值得你这样么?阿齐勒,我看得出来你是伤心了。一个总让你伤心的人,你为何却这样留恋,放不开手?”
杜玉章抬起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苏汝成的心重重沉了下去。他再次开口,却只能无力地叹息一声。
“那好吧,我送你去就是。”
“不必了。”
可他没想到,杜玉章拒绝得这样干脆。他眼眸低垂,眼周还带着一圈儿红。可他唇边却扬起一个苦笑,
“谢谢你的好意,苏少主。但这次只能我自己去——也只该我自己去。”
……
将军府,偏庭内。
杜玉章走后,韩渊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房门再次被推开,脚步声响起,在他身后停下。
韩渊回过头,看到白皎然立在原地望着他。那人目光如潭水,清澈无波。看着他,韩渊觉得自己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你来了。”
“嗯。”
韩渊没再说什么,转过头重新望向灵堂。白皎然立在他身后,两只胳膊从他身后伸过去,轻轻搂住他腰肢。韩渊两手盖在他手背上,稍微用力,两人就紧紧贴在了一处。
白皎然的额头抵在韩渊背上。他声音放得很轻,
“刚才,我听到管家似乎迎了什么人进来。是杜大人来了么?”
“是他。”
“那杜大人现在……”
“我已经叫管家送他离开了。”
白皎然一愣。
“对不起。”
韩渊声音低沉,
“我知道你们三年没见,你大概很想见他一面。但我怕你禁不住他哭。皎然,你心肠太软,何况是面对他。可你若狠不下心,反而会害了他。”
“你怕我说错了话。”
“说错了话倒没什么。我是怕你没有说错,却多说了些不该叫他知道的话。陛下性情刚烈,杜大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能保住一个,就别将两个都赔进去吧。”
“所以杜大人还不知道陛下……?”
“恐怕他真的不知道。”
“但是韩渊,之前你不是怀疑杜大人是假死?毕竟那一日的惨相你我是亲眼所见,他与陛下确实都没了呼吸。可杜大人竟然能死而复生,想必有外力作用。能瞒过陛下的人,只可能是杜大人自己,或者那个黄大夫受旁人所托……当然,木清曾经闯进杜大人的房间,也并非毫无机会。但杜大人是自己醒来走出寒潭,又毫发无伤。所以不大可能是木清捣鬼,要么是杜大人自己,要么是苏汝成与他合谋……”
“你说得很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不都是你告诉我的!我不信,你还一条条给我分析可能性,说得言之凿凿,害我难过得要命——一想到杜大人竟然做了这种事,我晚上都睡不安稳。”
白皎然垂下眼帘,似乎真的很难过。韩渊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了,也或许是苏汝成瞒着他做下的。你这样想,心里会好过些。我看他的样子,记忆有些恍惚,可能也想不起来假死的事情了。可他竟然会主动回来找寻陛下,说明他还没那么绝情。皎然,这就是我不想让你与他见面的原因。”
“什么意思?”
“不管是不是他自己做了手脚,他一定都没想过要逼死陛下。或许他只是想了断与陛下的一段情缘,或许是想要下半生的清净。也或许,他还是爱着陛下的,却不能原谅当初陛下的所作所为,只想远远避开……事到如今,我们谁也不会知道他如何想。但若是被他知道因为他的假死,陛下就这么……恐怕他心中根本接受不了。”
“你说的有道理。”白皎然有些忧虑,“但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瞒得一时是一时吧。我看苏汝成与他寸步不离,应该不会让他乱走,听到什么消息。再说,明日我就动身送陛下的尸身回京城了。山高水远,说不定真的能长久瞒下去。毕竟,逝者已逝,再不甘心也已经是过去。但活着的人,却总还要活下去的。”
“嗯。”
白皎然也是一阵黯然。他长叹口气,轻声道,
“现如今,只希望不要节外生枝。那位苏少主能够跟紧杜大人,却不要真的叫他知道了什么。”
“……希望吧。”
……
韩渊提心吊胆了一整日,杜玉章那边却没再有什么动静。第二日凌晨时分,他就动身去了寒潭。
打开两具棺木,一边是空的。另一边,李广宁闭着眼躺在里面,依旧与生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这寒潭内冷得刺骨,他眉毛头发都挂了一层寒霜,平白带了莫测神情。
韩渊深深叹了口气,口鼻中都飘着渺渺白雾。这里冷得不似人间——这一整个离奇荒唐的故事,都让他心里沉甸甸的,想要快些回到红尘人间中去。
“在下面多取些冰块寒石,衬在棺木下层。然后小心将棺木抬上去。我们即刻启程。”
很快,车轮滚滚,马车载着韩渊,和一具不知名的棺木,踏上了回京城的路途。
却不想,还没有完全走出平谷关地界,车队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消息被报送给韩渊的时候,他甚至不觉得意外。他满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该来的总会来。
就算想躲,也是躲不过去的。
韩渊叫停了马车。
车队前,杜玉章单人匹马,立在官道当中。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也没有光。韩渊才从那彻骨寒凉的寒潭中出来,可见到杜玉章的一瞬,他却觉得这老友的眼神,比寒潭还让他觉得刺骨冰冷。
——毫无疑问,他知道了。
韩渊下了马车。
杜玉章也下了马。
二人四目相对,韩渊直接让开了道路。他伸出手,微微躬身,是一个“请”的手势——事到如今,再也没什么掩饰的必要。既然杜玉章知道了陛下已经身亡,既然杜玉章能够这样单人匹马拦在他车队之前,他任何掩饰与阻挠都没有了必要,也更不可能有任何用处。
沉默中,杜玉章跟上了韩渊的脚步。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载着棺木的那马车前。
“你们先退下吧。”
侍卫都听从韩渊的命令走远了。韩渊回过头,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杜玉章没有等韩渊再开口,就掀开车帘上了车。
第5章 -47
一方棺木。下面不知垫了些什么,散着渺渺白雾。走近些,就感觉到冷。
杜玉章用尽力气将那棺木上盖推开。黄色绸缎裹着一个人形,安静地躺在正中。
杜玉章站在原地,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爱与恨,他痴缠半世的深情与错付,都在这小小的棺木中,这薄薄的黄色绸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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