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是找我治病,你为何专程此时来找我?之前三年……我一直在这里送药治病。虽然隐姓埋名,但若是你想找,不会找不到。”
“……我一直都知道师兄在这里隐居。”
“所以,你三年来不曾登门,更不曾给我个解释。现如今你命不久矣,却与我再次相见……”木朗声音艰涩起来,“难道,你是来与我……”
“……我不是来与师兄告别。师兄,你说的是,我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久。也确实因此才来找师兄——可我不是为了救自己的命。师兄,我经过三年努力,终于得到了圣旨,成了边关和谈的主事人——当年是我对不起大家,可咱们的目标我并没有忘!三年来,我真的一刻也没有忘记……”
杜玉章说到这里,心里头的委屈突然迸发起来。他背过身,强忍住眼中热泪。木朗嘴唇动了动,手也下意识地伸了出去。可是他半路又停了下来,强行忍耐上前安慰杜玉章的冲动。
“只是,我时日无多,恐怕功败垂成。因此我才想请师兄帮我打通关节,务必加快和谈的步伐!”
“……你说的,都是真的?”
“师兄,我只有几个月的命了。到了这时候,我还何必骗你?”
听到这句“只有几个月的命”,木朗神情一紧。他端详杜玉章一阵,终于长叹了口气。
“曹荣,你把好前门,别让人闯进来。玉章……你随我来。”
第69章 .师兄希望你重新回到七皇子这一边,放弃李广宁
进了内间,杜玉章开门见山。
“师兄,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木朗慢慢呷了一口茶,才抬起头来。
“玉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杜家原本老部下,三年前就是树倒猢狲散。我想,现在他们不会再相信我。但他们会信你。”
“你找他们干什么?”
杜玉章听了这话,大喜过望——师兄没有反驳那些部下的存在!所以,正如自己所猜测的,当年附属于杜家的势力果然没有全部被连根拔起!只是因为他身份尴尬,不是七皇子利益集团的核心人物,反而是“叛徒”,所以这些人没有再来找他,而是与木朗保持着联系。
“师兄,我用了三年时间,肃清了江南土地兼并的弊病,巩固了大燕的财税;修缮了各流域的水利筑坝,虽未全部完工,但已经能够保证粮食产量。有了钱粮,这几年便可以让百姓休生养息,轻薄赋税徭役,滋养人口。”
“钱,粮,人——正是国家发展之根本。不错,玉章,你确实不辜负师兄早年对你的教诲。”
“但还有一件事——边关不定,连年征战!这边钱粮才生出来,那边就被战争耗尽了!百姓更是不得休息,不仅要承担沉重的赋税和粮饷,更要服徭役——这样下去,怎么能休养生息?边关战乱,就是我大燕肢体上一块伤口,连年失血,拖累的是国是民!所以这仗不能再打了,边境上一定要用和谈解决问题!”
“你说的没错。”
“师兄,现在除了陛下,朝中的武将是最反对和谈的。他们手握兵权,巴不得连年征战,他们的地位才会巩固。所以一定要将他们说服,不然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和平也只是一纸空谈。”
“是这样。但武将门阀,尾大不掉,历朝历代都是难题。”
“所以师兄,我想通过原本杜氏的旧部,与他们取得联系。你知道的,因为我力主和谈,武将视我为眼中钉,只想除掉我,根本不会见我的面。但原本我杜家与武将们来往甚密,总能打通关节,与他们联系上吧。”
“联系上,之后呢?你想怎么办?难道和武将们讲道理,叫他们以大燕利益为重?”
木朗嗤之以鼻,
“你做了几年宰相了,竟然还如此单纯?那些武将都专横跋扈,与其谈,不如直接断了他们后路!江南腹地,是他们粮饷重地。你直接断了他们的粮饷,我看谁敢难为你?”
“若是那样……岂不是与他们公开决裂?陛下那里……”
“陛下?”
木朗剑眉一挑,别有深意地打量杜玉章。
“玉章,你今日能来见我,想必是从李广宁那里得不到支持,已经走投无路了。你三年来为他做了多少,他又如何对你?难道你今天还要顾忌他?”
“师兄,我……”
“玉章,实不相瞒。别说那些旧部下,就连七皇子……虽然被软禁着,我也与他有联系。他依旧是雄心不减,甚至不怪你当年的背叛——玉章,他才是大燕的明君!只要他在位,你怕得不到支持?事到如今,和谈能不能成,大燕能不能明君在位,全看你能不能下定决心了!”
……
等到杜玉章终于走出这胡同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坐在马车上,他脑中依然想着方才木朗与他的密谈。
师兄那番话,意思已经清楚。他是想让杜玉章再次投回七皇子这一边,要颠覆李广宁的皇位。
那些门阀武将本来就有许多站在七皇子那一边。是杜玉章当时的背叛,加上李广宁得到了科举文官集团的支持,又聚拢了部分少壮派武将,最终决定了夺嫡的结果。可是因为与七皇子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在太后的逼迫下,七皇子只是被软禁,并没有被处死。
七皇子不死,所以那些武将门阀一直没有彻底倒向李广宁。李广宁不能支持杜玉章推动和谈,很大原因也在于此。
杜玉章知道师兄说的有理。他杜家是百年高门权贵,当年权势滔天。此刻败了,但势力根基还在。只是没有家主带领,是一盘散沙。
若是他真的整合这些人,加上那些武将的支持,七皇子不是没有机会颠覆皇权。七皇子从来是坚定的和谈派,那时候会力排众议与西蛮达成协议。
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只是——他若当真这样做,不是亲手将李广宁推入了深渊?
杜玉章眉头紧锁。终究,他也无法下定决心,只能一声长叹。
夜色中,马车独自行进着。
这一日,杜玉章所乘坐的马车样式简朴,本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所以,他选择的路线也都很偏僻,绕了几个圈,最后才悄无声息地拐进皇宫。
可杜玉章没想到,他这样小心,依旧被人一路跟到了皇宫外。
“大燕皇宫?”图勒一边在夜色中赶去给他家少主复命,一边暗自咂舌。
……少主怎么一来,就看上了这样了不得的人物!”
……
“你看清楚了?这美人当真进了大燕皇宫?”
“少主,你是信不过我的侦查能耐?”
图勒拍拍胸脯,
“就算是草原上的独狼,我也能跟踪到它老巢去,把狼崽子都给抓回来!咱们整个西蛮,若是论起侦查,除了少主你,我可不服任何人!”
“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要不然,怎么给老子做伴当?”
西蛮少主叫做那青颜,不过在东陆,他都会用他那东陆血统的母亲为他起的大燕姓名——苏汝成。
此刻,这位苏汝成少主痞痞一笑,浅淡眸色里,闪着兴奋的光。
“那美人居然来自大燕皇宫——这样一位人物,自然不会是太监。大燕又没有这个年纪的皇子王爷……你说,他会不会是大燕皇帝的帐中奴?”
“少主,大燕也有帐中奴?我还以为只有咱们西蛮有这个习俗呢。”
“他们不叫帐中奴,他们叫嫔妃。我听说。大燕皇帝不喜女色,却有男妃,看来与小爷我爱好相投,都喜欢美貌男子。若那人当真是大燕皇帝的人……那我更要将他抢回去了!”
“啊?”
图勒原本听说那位可能是皇帝的房中人,其实松了口气的。自家主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从来闹事不嫌事大。这次他们提前潜入大燕京城,根本是少主自作主张。他很怕少主在这敌国京城闹出些大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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