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陛下——今时今日,竟然舍不得臣死!”
“玉章!你到底怎么了?我当然舍不得你死,我……我……”
“你什么?说不出口?我来替你说!陛下——你对我情根深种,根本无法自拔了!”
“你胡说!我根本……”
李广宁脱口而出,却完全接不下去了。他粗喘着气,不敢看杜玉章的眼睛。
“杜卿,你累了……今日事端太多,朕不怪你!朕这就送你回府,你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朕再去看你!王礼!”
杜玉章哈哈大笑,这笑声几乎震破夜空。李广宁几乎抱不住他。大燕的皇帝一头冷汗,喘息慌乱,一叠声地斥责,
“王礼!你去了哪里,赶紧给朕滚过来!朕叫你……送杜相回去休息……你还不快去!”
“哈哈哈!李广宁!你舍不得我——你杀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礼……王……呜……”
李广宁喊声愈加凄惶,却突然失了音。杜玉章一双冰冷的手覆盖在他唇上,眼神里簇着寒光。
“陛下,你为何不敢承认?你喜欢我喜欢到这种地步,已经连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我心里没有你”的胆子,都没有了?”
“玉章,你疯了!不要再胡闹了!”
“我没疯,疯的人是陛下!若陛下心中没有我,就看着臣的眼睛说一句——你不喜欢我,不在意我,更不在乎我的死活!陛下!你说啊!”
李广宁面皮抽搐,嘴巴张了又合。他眼神闪躲着——对面的杜玉章,那眼神就像是两把利刃!李广宁根本不敢看他,只觉得像是自己的魂灵都被那眼神劈开,心中一切都被大白天下!
第159章 .
“陛下,你不敢。”
杜玉章笑了,笑声讥诮。
“大燕的皇帝,一代君王!却为了喜欢臣,怯懦至此!别说否认对臣的心意,就连承认臣当真叛乱,该杀该剐,都不敢了!”
“你没有叛乱!”
李广宁目光依旧钉在地上,咬牙切齿挤出一句,
“朕是皇帝——朕说你没有叛乱,你就是没有!”
“徐镇边那里也是一样!不过是个将军的儿子,莫说你是事出有因,就算你当真诬陷了他,朕也能替你脱罪!
“昨夜,你不过是被叛军阻隔半路,才耽搁了时间!就连杀死徐骁秋的儿子,也是叛军所为!他们见叛乱不成,泄愤于忠良,才杀害了徐镇边!明日一早,朕就当众宣布,为徐镇边追授侯爵,国士葬之!徐骁秋封一品护国公,赏金万两——若这样徐骁秋还不肯罢休,朕就大办徐镇边的**案,查抄徐家军内徇私舞弊贪污军饷,不出三年,让徐家军的名号,从大燕彻底消失!”
杜玉章微微眯起眼,盯着李广宁看了片刻。他一声轻笑,才要开口,李广宁却猛地抬起了头。
大燕皇帝满眼血丝。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句,
“玉章,你不要再说话。朕醉了,你今夜说的一切,朕都记不清了。你现在去休息。不管你说了什么,或者还想说什么,都不必再开口——朕说过,一笔勾销!前尘往事全不作数,你到底明不明白!”
“一笔勾销?”
杜玉章又是一声轻笑,却当真安静了下来。
李广宁心跳如鼓,已是汗流狭背。
方才那些话说得轻巧,可谁人知道,他心中却早就乱了阵脚。他是真的怕——猜测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若当真听到杜玉章亲口说出背叛的细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本来已经不抱希望,杜玉章能平安回来。可这人终究是回来了——不管他是因为叛变事败无处可去,还是另有图谋,他终究是平安归来了啊!
他没有趁乱逃跑,更没有死!他现在就躺在自己怀里——这就够了!
杜玉章说的对。现在的李广宁,早就对他情根深种,不可自拔!当真离了杜玉章,他根本活不下去!
李广宁低头看了看杜玉章。
明明怀中人已经安静下来,他该松口气了。可他却不能。
杜玉章这样安静,反而给李广宁错觉——怀里这人根本不在此处。
他的身体还在。他的心,却早就不在了。
宫殿内陷入死般静寂。只有狂风依旧呼呼吹过,将二人衣袍掀起。
杜玉章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陛下,臣有话,一直想问陛下。”
“你说。”
“若是臣方才深陷险境,陛下敢不敢单刀独马,夜奔百里去救臣?”
“原来杜卿是担心这个?”
李广宁心中一宽,方才的担忧突然消失了。既然杜玉章还在纠缠自己是否会去救他,岂不是说明,他的心还在自己身上?
李广宁轻声说,
“朕当然敢。莫说是单骑百里,就算是大军百万,若为了杜卿的性命,朕又有何不敢?杜卿,是不是今日遇险,朕不知道,没能去救你,所以你才生气?”
杜玉章没理会李广宁的问话。他继续追问,
“……可若是救了臣,就会被万人唾骂,众叛亲离,此后只能苦捱度日,每一日都痛苦万分——陛下也会去救臣么?”
这话就有些越界了。李广宁看了杜玉章一眼,心生几分不悦。可怀中人失而复得,叫他多生了几分耐心。
“杜卿,你放肆也该有个限度。朕是皇帝,谁敢在背后说朕半个不字?这种话,下次少说。”
“是啊,陛下是皇帝。从来只有陛下责罚旁人,旁人却从不敢说陛下一个不是。一鞭子抽下去,骨头都抽碎了,旁人也只能跪着谢恩。疼不疼的,又有谁在意?”
李广宁眉头一蹙,
“杜卿,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臣是臣子,陛下是君上。论理,臣此生也不可能对陛下说这些。”
杜玉章唇边绽开一个笑,犹如一朵罂粟,在月夜缓缓绽放。
“可若是陛下心仪朕,心仪到不惜代价也要保住臣性命的地步,那就不一样了。”
“杜卿!”
“怎么?陛下,又要堵住臣的嘴?方才没能扼死臣,这一次若陛下加几分力气,或许就成了。”杜玉章一双纤细手指抚在脖颈间,上面青紫僵肿高高隆起,是触目惊心。
“陛下,冲这里来。陛下力大无穷,臣从不能挣脱半分——陛下若想,也不过须臾功夫就完事了。”
“杜玉章!”
李广宁脸上胀红了。不只是愤恨,更是恼怒——可看着那脖颈上的僵痕,他将怒火生生压了回去。
“你累了。你该回去休息。不要再多说半个字!否则……”
“否则如何?”
杜玉章突然从李广宁怀中挣了出来。他死死盯住李广宁,
“否则陛下就要将臣关在寝殿中,再熬上三天三夜?否则陛下就要用尽手段惩戒臣,不管臣昏死过去几回,都不会停手?还是陛下要在臣身上再刺上几朵芍药,让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臣根本算不得个人,只是陛下的一个玩物,一个娼奴?陛下,你也可以将臣推到大街上去,臣做了三年宰相,得罪仇人无数,总有哪个想要了臣的命!那时候陛下也不必理会,只要冷眼旁观,自然可以叫臣求救无门,惨死在他们的棍棒之下!就算没能当场死了,陛下就将臣带进寝殿丢在一边——哪怕臣活生生地疼死了,陛下也不必理会!臣是个娼奴,是个下贱东西,今时今日的一切,不都是臣自找的吗?”
“放肆!”
李广宁勃然大怒,
“朕是君主,你是臣下!杜玉章,你竟然对朕挑衅如斯,是当真忘了自己身份?”
“身份?哈哈哈哈,身份!”
杜玉章大笑起来,
“臣若不是忘了自己身份,还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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