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战车Ⅲ
像是被他的话吓着了,宁红尘一动没动。
昭瑶看着他,忽然觉得新打了耳洞的地方变得很痛。
曾经被命令不可以摘下的翡翠耳钉,此刻的存在感愈发鲜明,沉甸甸的,像是直接坠在昭瑶的心头。
一开始为什么要打单边耳洞,他已经忘了,总归不是和家里的两个臭哥哥有关,就是和他的臭老师有关。
过去的时间太久,以至于让他惊讶,等待耳洞愈合的时间竟然这样磨人。
因为宁红尘当时的请求——昭瑶认为那更像是披着温软外皮的命令——和粗暴操作,那里在后面的一周里,都不断在渗着脓血。
担心耳钉长在肉里,又鬼使神差地不想将它取下,昭瑶不得不每一次都在耳洞即将愈合时转动耳钉。Alpha的自愈力又极其强悍,后果就是昭瑶需要不断、不断、不断地忍受这种奇怪的感觉。
称不上痛,但就是麻烦、很影响他的生活。就像把脚强行塞进不合适的鞋子里,心里每一秒都叫嚣着解放。
洗漱时,看到镜子里那一点逼人的翠色,和被它映衬得愈发红艳的耳垂,昭瑶都很心烦——他从来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要不还是扯了它吧。他想,但最后没有动手。
昭瑶承认,他耐着性子忍受这种折磨的时候,是有所期待的,对宁红尘的期待。
比如目光扫到他耳垂时,露出的一点微末笑意。
比如拍下他的肩膀,问他怎么样这个礼物是不是很衬你。
比如脑袋凑过来,月光一样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查看他的愈合情况。
……可惜都没有。
宁红尘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送过的东西转瞬即忘,说过的话也从不放在心上。撩完就跑,概不负责,段数之高,让昭瑶一颗心被吊得死死的,表面上还得强装云淡风轻。
看到巫商挽着宁红尘的胳膊,亲亲密密地给他喂食物时,昭瑶满脑子都是这算什么。
没有愈合的耳垂再一次痛了起来,像是要烧着一般。他委屈地想,既然你知道自己是我哥哥,之前就不要来撩拨我啊。
没错,开窍以后,昭瑶看宁红尘,简直觉得对方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他——比如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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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红尘咽了口唾液,有种自己放出了什么野兽的奇怪感觉。
他打了个哈哈:“这就不用了吧……”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昭瑶浓黑的眼睫微微压低了点,如沉甸甸的乌云,遮蔽了浩瀚夜空。
宁红尘哑然,直觉昭瑶现在情况不妙,到底乖乖撩开了头发,露出了脖颈。
后颈这个地方,其本身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只是打从第一个人类进化出可供标记的腺体后,就成了仅次于生/殖/器官的羞耻部位。
无论是性别如何,注意遮蔽自己的后颈,都已经成了所有已分化者的本能。
之前宁红尘告诉昭瑶,自己想带他的颈链,若是放在情侣身上,是类似于贞操锁或乳/钉一类的露骨邀请。若不是情侣……那支配意味就更浓了——是那种浓度超标到会被骂变态的程度。
更别提,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在昭瑶的choker里,一定装着定位器。
昭瑶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很糟糕。
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前,宁红尘不止一次地想过,他愿意当昭瑶的狗。但那时候昭瑶好像并没有这个想法,只反复强调他们是伙伴和朋友,再加上如果能当人谁想做狗,所以这事虽然两人心照不宣,但到底没挑明。
昭瑶仍旧举着那个黑色的皮制choker,直勾勾地看着宁红尘。
他的眼睛是稍稍有点下垂的样子,眼型是大而圆的杏仁状,眼眸乌黑湿润,看人的时候无辜又纯洁,总是给人一种大狗狗的感觉。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昨晚没有睡好,如今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现在的样子,莫名就很丧,还有点阴沉,透着一点让人毛骨悚然的执着。
他掐着青年的脖子,仔仔细细地为他的兄弟带上动了小手脚的狗链,不知有意还是无意,choker的皮带收得有点紧,正正卡着宁红尘的喉结,每当对方吞咽时,紧绷的束缚感,会令喉结的滚动都格外明显。
曾经有次,在他还不明白这情愫是什么意味的时候,曾经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刮擦那里,像是挤压软装果冻那样,拼命地榨取宁红尘的每一丝信息素。所以这次他替宁红尘戴颈链的时候,就表现得很克制。
宁红尘的皮肤上,浮现出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昭瑶盯着那一小片皮肤发呆,他忍不住想,宁红尘是在警惕他么?不应该啊,他们是兄弟,是朋友,是同伴,宁红尘为什么要警惕他?
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昭瑶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过宁红尘的后颈,眼见宁红尘打了个寒战,他眨了眨眼,忽然想到某种情况。
“……你是不是知道了?”他像小时候那样,把下巴搁在宁红尘的肩上,像只狗狗那样用鼻尖蹭了蹭对方的发丝。只是小时候他做这个动作要踮着脚,而现在,需要微微弓起腰。
“?”
昭瑶的声音又低又沉,低得像敛垂的睫羽,沉得像暗沉的眸光,就那么缓缓淌入宁红尘的耳中:“……知道,我在你的项圈里,装了定位这件事。”
“——”宁红尘开始慌了。
昭瑶认真地端详宁红尘半晌,羞赧、无措、震惊和狂喜,混在一处,沿着他的脊椎向上,在他的脑袋里炸出了一朵朵地烟花。
心情过于复杂,昭瑶反应了半天,才从腹腔中挤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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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无星无月,是个适合杀人放火的好天气。似乎是察觉到了昭瑶外泄的杀气,整栋公寓楼都无声无息,连虫鸣都不曾听到一丝,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暖黄灯光,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到达目的地后,他们兵分两路,昭瑶一面往目的地赶,一面忍不住回忆起刚才的场景。
他想起指腹摩挲过的、宁红尘幼嫩的皮肤触感,忍不住晃了下神,手指不自觉轻轻搓了搓,似是回味。
昭瑶久违地感到了畅快。困扰他好多天的问题,他死去的哥哥和喜欢的人是同一个也好,巫商的捷足先登也好,两个Alpha可不可以在一起也好,他统统都不想再管了。
和固执地抱着死人衣服筑巢的巫商,以及轻飘飘不知想什么的傅白雪不同,他一直是个向前看的人。想不通的问题就不想,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就解决提出困难的那个人,这才是他。
等完成这个任务以后,就跟宁红尘说清楚,和巫商公平竞争好了。毕竟,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他都是最先的那个啊。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昭瑶潜进他们白天踩好点的民居,准备悄无声息完成任务的时候。
宁红尘的侦察能力一向优秀,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的昭瑶一直对他的决定深信不疑。只是这次,他闯进民居里,却扑了个空。
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公寓,不到一百平米,老式装修,在繁华商业街的背面,一看就是专供出租的旧宅。里面的痕迹被刻意扫除过,一眼看去和其他的样板房没什么区别。但昭瑶凭着经验,还是能断定在不久前还有人活动。
昭瑶皱了皱眉。
奇怪……他们为什么忽然撤退了?难道是白天他和宁红尘粗心大意,暴露了踪迹?
但是这不可能啊,他们都是老手,便装这种事做得轻车熟路,怎么会轻易露出破绽?
那就是巧合?恰好在他们准备动手前,那群人决定换个据点?
可昭瑶在玉京春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如果真信了这是什么见鬼的巧合,巫商大概会先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他把屋子仔细搜了个遍,确定真的一无所获后,决定先去找宁红尘汇合。
当时他们定下的计划,是昭瑶负责攻击,而宁红尘在外策应,截断对方的后路。现在,宁红尘应该就在这栋民宅后方的窗口下,那条必经的小道上等着。
把闹市的民居当据点就是这点很不好,他们是必须要隐匿行踪的人,这里路多障碍也多,要不是宁红尘的能力可以进行中远程狙击,光是如何不惊动自卫队这一项,就足够让人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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