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自己没事,但就是——操,怎么这么痛!
就像是一把斧头用力将颅骨劈开,又用锥子在里面翻搅不休,我半跪在地,咬牙承受这令人发狂的痛楚。
就在这时,始作俑者之一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看到巫商站在我面前,抬手轻轻碰了碰我布满冷汗的额头。
他还没经过变声期,声音轻软。像是疑惑极了,他问我:“你为什么要哭?”
连汗水和泪水都分不清的小鬼!
我感到自己颈间额头的青筋尽数暴起,亦听到自己血管中鲜血汩汩翻涌的声音。我猜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狰狞,一定离他妈什么人妻十万八千里。
小白想要扑过来,却被巫商的保卫拦住了,双方争执不休,同时还有吴医生念叨着“怎么可能”的声音,小刘惊慌赶来询问情况的声音,和巫琼呵斥手下的声音。
巫商仿佛没有感觉自己处在一个多么嘈杂的环境里,他只看着我,奇怪道:“你是呆子么?自己在哭都没发现?”
说着,他用细嫩的手指拂过我的眼睛,那里正不断向外渗出泊泊的泪水,像是水龙头坏掉了似的。
“你看。”他愉悦又得意道,“你果然在哭。”
“臭小子,果然不管多少岁,你他妈永远都那么讨嫌。”
我只觉得怒火高涨,脱口而出一句,说完后我们都愣了。他拧起细长的眉:“你认得我?”
……对啊,我认识他么?
我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忍不住呻吟一声,耳边眼前闪过无数声音无数画面,我抱着脑袋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板上,对巫商喊:“说点什么!”
他后退一步,警觉道:“你要我说什么?”
“随便!”我恨不得拿头去撞墙,在这发狂的痛楚中,我模模糊糊地看到我的指尖蔓延出三根黯淡的红线,一根连在巫商指尖,一根系在小白腕上,还有一根钻出窗户,连至漫漫无际的远方。
我试着拽了下连着巫商的那根,小孩立马睁大了眼睛,捂着拉扯了一下的无名指,满脸警惕地看着我:“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哭。
我的心像是被撕碎了。我绝望到快要发狂。
“就像刚才那样……对着那里输入能力。”我忍住奔涌的泪水,但我忍不住,“小白也是。”
我对小白示意了一下他手腕绑住红线的位置。
我咽下一声哽咽,大口呼吸着:“我大概要恢复记忆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吴医生拧眉奔了过来,半跪在我身边,迅速问了几个问题,又飞快检查了我的口腔和眼睛,示意他们照我说的做:“颅压过高,她已经开始七窍出血了,应该是三股能力相互排斥形成的激荡,你们快点,兴许有救。”
他们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能量不要相互碰撞,顺着两根红线不断传导过来,多的那份又通过另一根红线排解出去,令整个房子不至于爆炸。
期间,巫商就站在我的面前,他乌黑的眼眸一直紧紧盯着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些纷乱的画面声音渐渐连成一个个片段,头疼也变得可以忍受,我急道:“停——!”
我们深深地对视了一眼。
就像拿起钥匙打开一扇上了锁的门,我忽然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
我与巫商错开视线,扭头看向站在我身后的小白。他正满脸忧虑地看着我。他的眼睛还不是日后的波澜不兴,就像是两丸黑水银,又明澈,又美丽,里面满满的担忧多的仿佛要溢出来。
小白。我的小白。我的傅白雪。
印象里的最后一幕,是我向后撞入母液池,余光瞥见傅白雪躺在不远处昏迷不醒,腰下的鲜血浸透了土地,而耳边回荡着巫商凄惨的嘶吼。
……我究竟干了什么。
我双手抱头,蜷在地上。哪怕知道回到过去等于重新卷入新一场轮回,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什么东西。
第132章 间章 隐士Ⅳ
间章 隐士Ⅳ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的教导者忽然说了一句:“我昨天路过了一片临湖的林地。”
所以……?
小白放下饭碗,等待对方的进一步解说。但女人只是歪了歪头,用一贯飘飘悠悠的声音对他说:“那里很美。如果战争没有造成那么大的污染,说不定会有萤火虫——你知道萤火虫么?”
小白重新端起饭碗,他已经明白了,她只是一时兴起,随意开启某段不需要回应的对话。
这么想或许很失礼,但小白在跟女人身后两年的时间里,大概花了一年半在困惑对方在想什么。她总是带着恍恍惚惚的神色,仿佛只身在另一个世界里,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记得有次女人忽然带他去了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为此他们花费了大概两个月的时间,最后一段路甚至是靠木筏和泅水撑过去的。他当时以为是什么特别训练,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是对方在路上听说这个小岛上栖息着一种特别的海鸟,所以过来看一看。
小白当时有些无语,还有点想生气,可女人只是看着他,轻声说了一句“或许明年或今年,它们就要灭绝了”——他就无话可说了。
所以当他看到那个叫巫商的小孩时,真的很难不产生亲切感。
不是说相貌或性格,而是更深层的什么东西,那种游离于世的感觉,简直像极了。
当年一别以为再不会相见,没想到现在又遇上了,见到对方四肢健全无病无灾,简直是像是惊喜礼物。
或许当年那场实验事故让他们产生了什么隐秘的联系——小白有时能冥冥感觉到什么东西,将他、巫商、还有他的教导者系在了一起,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为着这点亲切,他不介意分享自己的教导者。女人对他来说像个姐姐,又或者是妈妈,可能还有别的更亲昵的东西——他不知道,但如果巫商需要,他可以让分出去一点关爱,那感觉不会比那只叫小小白的小狼更糟。
小白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女人亲口对他说“二选一”时。
他猛地意识到,他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么善良。他也会感到针扎一般的嫉妒。
即使没有她的庇护,那个叫巫商的孩子可能会死。
-
离开吴州后,他们并没有在八区停留,而是直接南下,去了靠近赤道的岛屿。那是一处海上补给点,是海盗和走私船的乐园,叫帕拉黛岛(Paradise Island)。
帕拉黛岛气候湿热,雨林丛生,到处都是有毒的动物,本地居民亦是彪悍非常,他们住在一家酒馆里,小白每天的任务,除了基本训练之外,还有应付那些被教导者吸引过来的狂蜂浪蝶。
——是的。狂蜂浪蝶。
纵然女人可以一个打十个,但在决定离开吴州之前,他们讲了个条件:除了必要的教导外,她几乎不会和人动手,小白如果没能保护她,那么如果发生了什么,就只能让它发生了。
当时小白实在太想离开了,女人说他们可以中断治疗时,小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走——他终于可以不用被逼着做选择——所以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小白这时候,还并不明白,他答应下来的,究竟是个怎样沉重的条件。
当他们搭乘顺风车准备前往边境时,有人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教导者,并揽着她的肩膀,准备将她带走,小白只是身体僵硬地看着,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女人会从袖口抖落一支匕首,眼也不眨地砍下他的手腕,并狠狠威胁如果在继续,她就会割破他的颈动脉。
但这一次她没有,她像个真正的、柔弱的Beta或者Omega女人一样,顺从而无力地被男人拽着肩膀,踉踉跄跄被拖曳至货车后面的车厢中。
小白浑身冰凉,他牙关打战,没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直到他们四目相对。女人的目光——那是种带着了然和怜悯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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