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的塞涅尔和迈克却能听到,听到这黑暗中有无数无形的嗓音发出的无声的呐喊,清晰如同炮弹炸裂、子弹出膛的声音。在这样令人压抑的声音中,他们眼前的幻境碎裂了,真相从中暴露出来,血淋淋的教人不能直视。他们在失去幻想,也在寻找重塑希望的力量。
第12章
这一天,迈克和乔一直在基金会呆到了晚饭时间才回家。
凌深向迈克表示,如果之后乔愿意的话,可以为他在基金会安排一个职位。随着基金会的扩大,他们也需要更多的人手。迈克非常感激,说回家后会和儿子商量。
难得凌深和塞涅尔两人一起回家吃饭,更难得的是,他们在饭桌上有了几句交流。
“今天谢谢你。”塞涅尔小口吃着煎鱼肉,对自己的丈夫道谢。
凌深没有抬起眼,目光依旧落在自己的餐盘里:“是我应该做的。”
塞涅尔知道丈夫的性格,也知道凌深这么做并非为了自己,而是真的出于良知。可他依旧想说一声谢谢,凌深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和道义,才能不和他计较那么多强行搅入其中的利益关系算计。
“看到乔愿意和别人交流,迈克也没有前段时间那么难受了。”见丈夫心情还好,塞涅尔试图找一些话题。
凌深点点头,低声说:“乔是一个很勇敢的人。可以看得出来,他之前是一个英俊的Alpha,那么严重的烧伤,即便用上最好的医疗技术都很难复原他的外貌了。要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听着凌深没什么语调起伏的话,塞涅尔陡然间感到一阵后怕。时隔几年,想到凌深当年在战场上的经历,他在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无比幸运——凌深虽然受了伤,但还完完整整地在他的身边。比起失去未婚夫的那种的恐惧来说,哪怕凌深明确告诉他“我不爱你”,对他来说都是可以接受的。
“是啊,我以前见过他,确实非常令人惋惜。”塞涅尔轻声感叹,“战争太轻易就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
拿着刀叉的手顿了顿,凌深抬起眼来望向自己的妻子,目光有些复杂。而塞涅尔的眼睛恰好与这样的目光撞上,感受到了里头那种令他有些看不懂却又不自觉紧张的情绪。
“对不起……”塞涅尔下意识地向自己的丈夫道歉。
反倒是凌深因为这三字愣了愣。
“说对不起干什么?”他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其实塞涅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嗫喏着无法回答。
他想了想,还是不敢确定凌深到底是什么情绪,干脆直接问:“……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凌深再一次看向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他面前,他的妻子总是这样谨小慎微,时时刻刻观察着他的情绪,再斟酌话语。或许是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Omega太过严苛冷酷了,以至于塞涅尔在与他结婚三年多的相处中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刚才塞涅尔说出了那一句“战争太轻易就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时,他确实心情复杂。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妻子不是没有这样的认知,可为了家族利益也好,为了哥哥的政治前途也罢,亦或是作为一个民主联盟党人坚持干预主义,塞涅尔一直在战争问题上推波助澜。另一方面,他又感到难以言喻的悲哀,为他和塞涅尔之间的关系。
如果没有战争,他或许能安心接受这样一桩婚事,不敢肯定真的会有多爱塞涅尔这个人,但至少能更加心平气和地对待自己的妻子,他们之间即使做不到如胶似漆,也能彼此关爱。不像现在,他们的关系僵硬得跟块结了冰的铁似的,即便表面融化了,内里也是无法打开的黑黢黢的一块,纠葛的不仅仅是情感,还有一团理不清楚的利益牵扯。
不知是不是塞涅尔的眼神又一次让他感到不忍,凌深只是叹了口气,低声回道:“没有,吃饭吧。”
塞涅尔垂下了眼,默默望着自己的餐盘,没了胃口。
就在凌深犹豫的那一小会儿中,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丈夫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由于他平日的所作所为,凌深大概以为他不会真的为那些人的遭遇感到惋惜,说出来的话也只不过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应和而已。
有时候他也想问一问自己的丈夫: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可他不敢,他知道凌深对他的印象并不会比外界好多少。除了这一层强加上去的婚姻关系和发情期时才会有的肉体关系,他们之间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却说不上几句话;结了婚,却连平时睡觉都是分开的。
如果不是凌深父亲的那一份遗嘱,凌深是不会和他结婚的。
是他利用了凌深的父亲对孩子的爱和愧疚,用一个凌深无法拒绝的理由,把Alpha强行绑到了自己的身边。
五年前,凌深作为地面部队的现场指挥官,带领一支150人的特种作战中队和陆军轻型步兵精锐部队执行抓捕叛乱武装组织首领的任务。但由于指挥部的失误,联邦士兵被整个市区8000多名民兵围困在街巷,周围都是平民和小孩,他们无法随意开火。武装直升机被火箭弹击落造成了行动意外,最终抓捕行动又变为了营救和突围,当地的民兵只用了最简陋的武器就将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联邦精英士兵围困了近二十个小时。
这一行动的命令是前总统基于《军事力量使用法案》的授权直接下达的,并且经由当时的北部战区总司令艾希曼将军的手批下了具体的行动计划。然而前线最高指挥官要求的坦克开路和加强空中火力支援都没有得到批准。
战区司令部低估了任务的难度,认为这一行动并不需要投入重型装甲和那么大的火力。之后任务出现了差池,战区司令部与行动总指挥在调动援军的问题上又迟迟无法达成统一。此外,行动的总指挥调度失误,在坠机事件发生后选择了分散队伍在不同地点建立防线。尽管是精锐部队,但由于人数少,分散之后实战中的战斗力大打折扣,伤亡惨重。
最终还是凌深在危急关头直接下令收拢防线、聚集火力,而自己则带着一支六人作战小队前往坠机地点建立环形防线,支援卡在坠毁的直升机中无法自己出来的机组成员。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作战小队救出了幸存的副驾和一名机枪手,也保护了阵亡机组成员的尸体。
凌深就是在这时被打穿了左手,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迅速用急救绷带固定烂掉的手掌,然后把枪架在左手手腕上、用右手继续射击,直到打光自己的弹药。在空中火力支援下,他把伤亡战士送上救援车队,又带着仅剩四人的作战小队返回去找大部队。
那场战役中,联邦士兵阵亡人数高达39个,还有近100人受伤。凌深最终完成了抓捕任务,还带着大部分士兵活着返回基地。然而他本人身受重伤,左手被打穿,交战中被流弹击中腹部,很快又被身边爆炸的火箭弹的碎弹片击中全身多处,造成脑震荡和眉骨断裂。他在之后的治疗过程中还出现了暂时性失明的症状,索性射穿手掌的子弹并不是正规型号的步枪弹,他的手才不至于整个废掉。
当时得知消息的塞涅尔不管不顾地就要飞往前线的医院去找自己的未婚夫,被他的父亲拦了下来,并让他先去安抚住凌深的父亲——已经退役且因为妻子阵亡而罹患重度抑郁症的凌呈上校。
塞涅尔在凌深的家乡见到了凌呈,这个Alpha独自坐在房子后边的小花园里晒太阳。那会儿凌呈已经听说了关于大儿子的消息,见到塞涅尔时甚至还安慰了儿子的这个未婚妻。
然而塞涅尔却耍了一个心机,他告诉凌呈:“叔叔,我是想求您帮我,让我去前线医院看看凌深哥哥。父亲不让我过去,可我实在放心不下,求求您帮我!”
凌呈安慰他说,他的父亲只是担心他的安危。一个没有任何防身技能的Omega在前线太危险了。凌深他们的基地就在交战区的附近,也遭到过突袭,他们不能让塞涅尔这样的Omega贸然进入基地。
“可是我不知道凌深哥哥到底伤成什么样了……”塞涅尔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叔叔,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怕拖累我,要取消和我的婚约。我就是想告诉他,无论怎么样,我都要和他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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