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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斯的苍穹下(156)

作者:醉舟 时间:2024-07-06 08:59:34 标签:ABO 军政 强制爱

  凌深微微侧脸望向自己的妻子,领会了这番话的意图。

  “艾希曼议员,你说的‘压力’是指?”记者也敏锐感受到了他的语言暗示。

  塞涅尔意有所指,却把话说得含糊其辞:“我现在是三个委员会的成员,每一份走进委员会进行审核、听证和修改的提案都非常重要,其中不乏许多有重大争议的。如何解决分歧和问题,让真正对联邦有意义、能惠及更多人的提案落地成为有效的法案,就是作为议员的主要职责之一。这个过程中,当然会面临很大的压力。”

  在之后的问答对话中,塞涅尔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对于调查进展,他闭口不言,只让媒体耐心等待官方公布的结果。在被问及父亲去世的消息时,他也只说了自己接连受到失去家人的打击,非常痛苦。记者还问了凌深一些关于营救计划的问题,包括和斯拉诺之间的沟通,试图了解更多细节,但都被凌深以“涉及军方机密”为由挡了回去。

  从这对夫妻口中扒不出什么实质内容的记者只能转而采访两人的感受。

  塞涅尔与自己的丈夫双手紧握,对着镜头说道:“这段时间对我和我的家庭来说都是一段无比黑暗的日子。我失去了孩子,我的丈夫夜夜难眠,我的父亲心脏病突发去世……无论是艾希曼家还是凌家,从上一辈到我们这一辈,甚至是下一辈,都被战争夺走了太多。”

  “在这十六天里,我看到了墨菲斯以外的战争的真实图景,让我意识到在结束世界战争五十多年后的今天,人类建立的全球新秩序并没有很好地解决安全上的诸多问题。冲突的代价永远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当我自己亲身经历过这种创伤和痛苦后,我才真正能够理解为什么在追求力量优势的同时,我们还需要规则制度的约束和意识上的自我克制。未来我个人将作出更多努力,服务于联邦公民对安全、自由、和平与稳定的需求,也将和我的丈夫一起,继续为受过战争创伤的军人及其家属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与支持。”

  眼下事件还在调查之中,迈克准备在众议院那边推进废除授权的提案,他们都知道这是在赌,并且结果很有可能不会如他们所愿。此前他们争取赞成票的做法已经没有太大用处了,内阁几近完美地解决了人质危机,原本对出兵萨南半岛的质疑已经微妙地发生了转变。穷凶极恶的“自由阵线”和漏洞百出的斯拉诺军方,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联邦维持在半岛军事存在的必要性;政府强硬果断的决策以及充分且不失技巧的行动能力,又削弱了对“总统滥用开火权”的忧虑。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接下来和迈克一起推进提案的过程中,类似于早上卡门指责他的那些话将会是他要面对的常态,所以对记者的发言就是他预先为自己之后的行为作出的动机铺垫。

  只不过这些话或许能博得公众的理解,却根本无法撼动议会大厦里那群老谋深算的政客。但他现在有了新的筹码——就是失去的孩子。无论绑架事件的真相是否会被公开,这次出访的本质是党内斗争的后果,牵扯的几个重要人物都将面对道德上的压力。为了提案,他能对自己足够狠心,利用自己受到的伤害和死去的孩子,最后再搏一把,尽管这种方法必定会为他招致谩骂。

  在回到病房后,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凌深一如既往仔细地帮妻子洗了澡。

  晚上塞涅尔还要继续输液。刚引产完就操劳工作的事情,从早到晚几乎没怎么停过,打上点滴后,他安静地躺在丈夫的怀里,头脑一阵昏沉。

  凌深看得出他有些不舒服,把人抱紧了些,放出自己的安抚信息素。在Alpha信息素的抚慰下,他没那么难受了,抬起脸想要索吻。凌深很自然地低下头和他接吻,两人搂在一起吻了很久,嘴唇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塞涅尔就这么仰着脸,漂亮的蓝眼睛望着丈夫,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凌深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问道。

  “早上我和卡门说那些话,下午又对记者……”塞涅尔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低落,“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

  凌深垂首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打断他的话,再抬起眼来时,满目都是心疼怜爱:“我知道那么说,你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

  妻子在担心什么,凌深都清楚。塞涅尔从前行事手段就颇为狠辣,因此墨菲斯政坛对这个Omega的评价和对克莱蒙斯的评价差不了多少,都说艾希曼兄弟在攫取政治利益的道路上敢下狠手。曾经他也是这么看待塞涅尔的。

  然而现在他认为,无论是面对凶狠的对手、嘲讽侮辱、生命危险还是各种各样不可控制的痛苦和压力,他的妻子始终心性坚定,知道自己要什么、该怎么做。他能理解现在提案的处境有多难,迈克也好,塞涅尔也好,都在寻求一切可用的办法,也知道很多时候想要在墨菲斯实现自己的目标,仅靠常规手段是不够的。塞涅尔担心利用死去的孩子这样的狠心做法会让他不舒服,但他知道最痛苦的人就是塞涅尔自己。

  “别多想,我爱你。”他轻抚着妻子的脸,用语言和亲吻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两人静静相拥着躺在床上,只有病床旁边的一盏小灯亮着。昏黄的光晕照在他们的身体上,温暖静谧,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再打扰到他们的爱情。

  塞涅尔还打着点滴,凌深也没睡。两人说起了失去的那个孩子,想着把遗体带回去,埋在艾希曼家的家族墓园里,也算给孩子一个落脚地。艾希曼将军的葬礼就定在两天后的上午,他们准备在父亲的葬礼后去艾希曼家族墓园,给未能看到世界的孩子办一个小小的葬礼。

  说起父亲,塞涅尔突然陷入了沉默。凌深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妻子是过度哀伤,也就没有再说话。然而过了一会儿,塞涅尔开口了。

  “深,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他悄悄抬起眼,望着自己的丈夫。

  “嗯?你说。”凌深左手搂着他,右手缓缓抚摸着他打着点滴的左手,低头与他对视,神情非常柔和。

  他似是有些犹豫,眼神不自觉地闪了闪,片刻后才轻声说道:“我……我其实不是现在那个‘母亲’的亲生孩子。”

  一开始没有告诉凌深这件事,是怕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被嫌恶。虽然他知道凌深不是那种会因为血缘看轻别人的人,但还是会担心对方觉得自己的家庭不好。毕竟凌家人都那么重感情,要是听到这样的事情,凌深大约会更加不喜欢自己。

  再后来结婚了,他们的婚姻关系那么僵硬,连日常都说不了几句话,更不会交流身世这种私密的事情。等到夫妻关系开始缓和,慢慢变成了相爱,他只想好好和自己的丈夫过日子,不想拿这种糟心事出来说。

  只不过父亲突然去世,葬礼后过不了几天,律师大约也会到家里公开遗嘱内容。他不知道现在回家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怕到时候又和哥哥姐姐吵起来,谁公然捅出这件事把自己的丈夫惊到,还不如现在他自己开口说清楚。

  凌深听到后,确实愣了一下。但也只不过几秒钟,他就抬手揉了揉塞涅尔的头发,把人抱紧些,叹息道:“难怪他们都这么对你……”

  他立刻理解了为什么艾希曼家的其他人会对塞涅尔是这个态度。冷淡的母亲、满心利用的哥哥、刻薄的姐姐……不是因为塞涅尔是个Omega,而是因为他在血缘上与他们不一样。

  塞涅尔在丈夫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别的表情,除了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剩下的只有温柔和怜惜。他忍不住问道:“怎么觉得你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

  “这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吗?”凌深淡淡笑了一下,反问他,“难道因为你的母亲是另一个人,你就不是塞涅尔了?”

  他心里莫名涌上一阵甜蜜的感情,似乎冲淡了这几天一直折磨他的痛苦和愁绪。其实说起来,凌深是他见过最不在乎血缘和身份的人。这些从人一出生开始就绑定在身上的、无法改变和摆脱的东西,在大多数时候限制了人们探索彼此的灵魂精神,也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困扰着他的枷锁,他被束缚着,却也在抗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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