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丈夫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凌深驱车带着塞涅尔来到了郊外艾希曼家族的墓园,这个时候,天空飘起了一点点细细的雨丝。下车后,凌深打开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走到副驾开门,撑着伞不让从车上下来的妻子淋一点雨。
塞涅尔才引产完第三天,又是忙着工作,又要出席父亲的葬礼,奔波劳累下,面色看上去都不太好。他捧着一束白花,凌深举着伞,单手搂住他的肩膀,两人一起走入墓园。
在提前准备好的墓穴前,塞涅尔蹲下身,将白花一朵朵铺了进去,然后等着装着孩子遗体的小小棺木放入其中,盖土掩埋。他们没有举办什么告别仪式,也没有邀请家里任何人,只有他们两个,和一个为去世的孩子做祷告的牧师在。灰色的墓碑上没有写名字,只写了“凌深和塞涅尔·艾希曼的孩子”。
站在墓碑前,塞涅尔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哀恸,侧脸抵着凌深的肩膀,无声地落下了眼泪。他依然难以接受孩子已经离他而去的事实,仿佛那接近两百个日夜里,那么紧密的血肉相连,都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两人站了很久都不舍得离去,大约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身后传来渐渐清晰的脚步声。没有打伞的克莱蒙斯出现在墓园里,依旧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就这么不近不远地站着。
塞涅尔抬手抹去眼泪,低声对自己的丈夫说:“深,你先去车上等我,我和他说几句。”
还不等凌深说话,克莱蒙斯就朝他们走了过去。在审视且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眼神中,他伸出手说道:“我来吧。”
凌深把伞递到克莱蒙斯手中,又轻轻吻了一下塞涅尔的头发,对自己的妻子轻声说:“你们聊,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他也没什么犹豫地走入了绵绵细雨中,离开了墓园。
伞面微微倾向了塞涅尔那侧,克莱蒙斯和这个美丽的弟弟之间仅半步之遥。他凝视着塞涅尔略微消瘦的脸,无端想到了从前的种种。
他大了塞涅尔十一岁,弟弟刚出世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个弟弟和他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所以经常在放学回家后会和还是小婴儿的塞涅尔玩,母亲也没有拦着。直到他分化成了Alpha那年,母亲才告诉他关于塞涅尔的身世。他虽然感到一丝不适,但并没有因此厌恶这个弟弟。从一个只会哭的小婴儿,到一个已经会走路、会喊“哥哥”的小男孩,四年时间里,这个弟弟已经非常依赖他了。
因为身世的原因,幼年时期的塞涅尔大部分时候是家里的保姆和管家在照顾,母亲只是偶尔会带他出去玩。或许是天生对感情的感知十分敏锐,小小的塞涅尔很聪明,知道家里谁不喜欢他,谁又会对他好,在家里格外亲近他和父亲。他也在长时间的相处中,对自己带大的弟弟有了亲人间的感情。
塞涅尔从小就特别黏人也特别会撒娇,总是不停地喊着“哥哥”,紧紧跟在他身后。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塞涅尔就会跑到他的房间,用那双无辜的蓝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正在上高中的克莱蒙斯和所有邪恶叛逆的高中生一样,喜欢骑士屠龙和诸神大战这样血腥的故事,塞涅尔想听故事,他就讲这些乱七八糟的给弟弟听。塞涅尔其实听不懂,只是想有个人能哄自己睡觉,听着听着,会很快安静地在他身边睡着。
后来他去上了军校,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弟弟。二十二岁那年去海外服役前,快要小学毕业的塞涅尔和家人一起送他,还让哥哥经常给他写信。在海外服役的五年里,他看着弟弟的字从歪歪扭扭的变成了一手漂亮的花体,每次回到墨菲斯,也都能感到塞涅尔在一点一点发生变化。
兰德诞下第一个孩子那年,塞涅尔分化成了Omega。他在家中见到分化后的弟弟时,惊觉塞涅尔竟然已经出落成一副无比美丽动人的样子,那双和他一样的蓝眼睛在看向他的时候,里面仿佛有温柔的海水荡漾着微波。
在得知艾希曼家有了这么一个Omega之后,墨菲斯许多家中有适龄Alpha的权贵家族纷纷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了想要联姻的愿望。但他没想到,父亲最后真的会坚持和凌家的那个所谓的婚约,也没想到,塞涅尔哪个世家子弟都没看上,偏偏看上了他认为毫不起眼的凌深。更没想到的是,凌家那个Alpha竟然敢在三年后拒绝自己的弟弟。
他不懂为什么塞涅尔会一厢情愿地非要跟那个Alpha结婚,但弟弟在这件事上的做法让他看到了这个Omega身上奇妙的天生般的政治潜力。他把塞涅尔送进墨菲斯政坛,耐心教导弟弟如何与人打交道、建立关系,怎么运用不同的手段获得自己想要的。他亲手培养出了让所有人都为之惊艳的“联邦之花”。但看着塞涅尔光鲜亮丽地游走于墨菲斯的各个位高权重的Alpha之间,替他拿到他想要的利益,他心里也渐渐生出了偏离的控制欲。
直到塞涅尔和凌深办订婚宴前的那晚,他接到了塞涅尔的电话,听到弟弟哽咽的声音后急匆匆地赶往墨菲斯市中心的豪华酒店。门打开,他一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晚香玉味道弥漫在房间里。他第一反应是凌深睡了塞涅尔后不认账,谁知道塞涅尔却说是自己想和凌深上床,放出了信息素,但那个Alpha就是无动于衷,坚持说不能在结婚前发生性关系。
“哥哥,不是说Alpha都抵挡不住Omega信息素吗?为什么这样他都不愿意……”
被冷酷拒绝的塞涅尔显然是有些伤到自尊,眼睛红红的蒙着一层水汽,望向他的时候,他竟然发现自己的心跳有些不正常。他还以为是自己被Omega信息素熏得头晕目眩、神志不清了,下一秒却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塞涅尔的头发。
“他不愿意,你还自己送上门给他睡?你脑子进水了吗?明天就订婚了,他人也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他动作温柔,却没好气地训斥自己的弟弟,“他还算是有底线的,但你以后不可以再干这种事情了,万一婚还没结就先被他标记了,说出去像什么话!”
“可是哥哥……只要他标记了我,就一定会跟我结婚的。他特别好,我就是爱他,想早点跟他结婚。”塞涅尔抬起眼,万分委屈地望着他。
那双艾希曼家标志性的蓝眼睛里闪动着水光,充盈着爱而不得却依旧不顾一切的狂热,如此动人,几乎在一瞬间快要瓦解他的意志。他神思混乱,但长久以来保持清醒和理智的反应机制本能般启动,让他迅速压抑住陡然升起的奇异念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他潦草安慰了塞涅尔几句,带着人迅速离开了满是晚香玉香气的房间。
自那晚之后,他开始在和塞涅尔的相处中慢慢熟悉这种可怕、扭曲、违背伦理的情感,但他心里又很清楚,他不可以。他有妻子和孩子,不能让任何其他的感情动摇他的家庭。和自己的亲弟弟发生哪怕一丁点过界的关系,他的政治生涯就会彻底毁掉,因为一旦连伦理界限都跨越,世俗中将不会再有规则能够束缚他。
目标是权力顶峰的他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被感情左右,他必须完完全全掌控住塞涅尔这样一个趁手的工具,以放大艾希曼兄弟联手的能量。那么一点点超越血缘关系的感情永远不可能战胜他和自己家庭连接的纽带,他和兰德尽管时常互相折磨,但注定一起携手走下去。然而情感上的困顿让他抑制住了这种感情滋长的苗头,却没能彻底扼杀。
现在站在家族墓园里,周遭笼罩着濛濛细雨,他注视着塞涅尔的眼睛,看到里面没有了温柔的情愫,只剩下冰冷和痛苦。艾希曼兄弟之间的关系走到了一个崩塌的临界点,他直觉今天的对话将决定各自未来的几十年,包括他们的政治生涯和人生走向。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良久,还是塞涅尔率先开口:“哥哥,你是来告诉我真相的吗?”
“我还不知道调查处和情报局那边的进展。”克莱蒙斯回道。
“那你来干什么?”塞涅尔的眼中流露出一点点恨意,嘴上开始咄咄逼人,“来向我被害死的孩子忏悔吗?还是来告诉我,你不知道我怀孕,所以与你无关?”
克莱蒙斯脸颊两侧的肌肉微微动了一下:“孩子的事,我很抱歉。”
上一篇:帝国娇花演绎法[星际]
下一篇:末日动物狂想曲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