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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椟还珠(68)

作者:涉雪穿林 时间:2023-07-28 11:33:06 标签:强制 宫廷

  梁长宁笑了笑,心说闵疏的心事可太多了。

  他想起什么来,又嘱咐道:“辛庄呢?回来了?叫他来见我。”

  “是,奴婢把外室的炉子升起来吧?今日化雪了,比往日要更冷些。”

  “不必了。”梁长宁摆摆手,暮秋放轻脚步退了下去。

  梁长宁披着袍子坐到外室去,辛庄进来等着他吩咐。

  梁长宁说:“见着黑来砚了?”

  “他跟我说了,”辛庄低声回道:“要掳走那妇人不太好办,总会惊扰到别人,除非……除非她主动跟我走。”

  梁长宁转着手上的扳指,说:“去找个善口技的人,学学那陈氏的话,务必要叫闵疏分辨不出来。”

  辛庄说:“这倒是容易,京中多善口技者,戏堂子里唱花腔的就能做到。”

  梁长宁颔首:“此事隐秘地去办,人接到王府里来安置,万不可叫人发现了,别让他露面,我要用人的时候立刻给我提来,别误了事。”

  里头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辛庄立刻噤声,梁长宁挥手让他下去,自己进了里间。

  闵疏被烛火微弱的光晃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梁长宁脱了袍子上床,转头吹熄了烛火,“吵着你了?”

  “啊?”闵疏没听清,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梁长宁说:“危浪平回京,带了些南方的特产,我估摸着危家的商道通了,最多再过三个月,危移就要回京……不说这个,别跑了觉,先睡。”

  闵疏却没了睡意。他本就睡得浅,黑夜里冷风冻人,梁长宁躺在他旁边跟个火炉子一样,闵疏忍住没往他身边凑,梁长宁却一把揽过他。

  太暖和了。闵疏在心里喟叹一声,终究没躲开。

  “危家着实从这条商道赚了不少银子,可惜如今危家就这两兄弟尚在,危浪平不会做兄弟阋墙的事。都说母弱出商贾,父强做侍郎。危家两头都站,危浪平是把弟弟当儿子养呢。”

  “这是老话,”梁长宁抵着他,小腿触到闵疏冰凉沁人的脚尖,干脆把闵疏的腿夹进了自己的腿间:“危移要是出点什么事,危浪平怕是要疯,你不知道,从前我和皇兄们还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危移被送进来当陪读,他那时候傻乎乎的,老五和几个皇兄最喜欢欺负他。后来危浪平知道了,趁着宫宴溜进了后花园,把老五套了麻袋好一顿暴揍,牙都打掉一颗。好在后来换了乳牙,危浪平才没被父皇降罪。”

  闵疏动了动,觉得热意从底下漫上来,他说:“王爷是在给我讲睡前故事呢?”

  “哄你好眠,”梁长宁在被子里摸索着牵住他的手,说:“手也这么冰,下次睡觉前用热水泡,也别熄了地龙。听暮秋说你平日里一个人的时候,连炭炉灭了都不添,这么勤俭,是在替我持家呢?”

  闵疏在黑夜里睁着眼睛,没出声。

  梁长宁把冰团子似的人在怀里捂暖和了,语气自然地问:“倒是一直没问你,怎么一到落雪的时候就这么怕冷?是有什么毛病,怕不是中了什么寒毒。等孔宗回来叫他给你看看,天下这么多药,治也好补也好,总归你是底子虚……你从前也这样?”

  梁长宁觉得怀里的人僵了僵,少顷才听到他开口:“这两年才这样的。”

  “多补补就好了,以前也看过大夫,说是娘胎里的毛病,后来开了些药,都没什么作用,左右不过是落雪天才这样,想来一辈子有几个落雪天呢?忍忍也就过去了,不是什么大毛病。”闵疏的脸贴在梁长宁的胸膛上,说:“实在不必麻烦孔大夫了,陈聪跟了王爷,腿伤总还要治的。我看周小将军的信,说是膝盖以下都没保住。好似有一种病是腿没了也觉得疼,那是脑子里以为自己长着腿呢。医术上说,这种病或许可以针灸试试,孔大夫的针法高超,万一能解陈大人之疾呢。”

  梁长宁脸色不变,在黑夜里拥着他,追根究底地问:“你这真是先天的毛病?我听闻有一种毒——”

  “倒也不全是,”闵疏僵硬着背脊,打断他说:“或许也是后天受了寒,在阴凉潮湿的地方呆久了,失了血,风湿之邪乘机侵袭,伤寒杂病论里的风湿病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哪儿最阴凉潮湿? 自然是长宁王府的地下私牢。

  梁长宁低声一笑,把他往怀里揉了揉:“……真记仇。”

  两人凑得近,呼吸都交织在一起,闵疏跟他谈了这些,泛了点睡意上来。

  闵疏贴着梁长宁昏昏欲睡,耳朵还立着听他说话。

  他不想听那些陈年旧事,只盼着梁长宁好快些放他去睡觉。

  许是孤离解药分量不足的缘故,他这些日子又累又困,他迷迷糊糊地蹭在梁长宁胸膛上,半晌又想起来问:“危浪平怎么想起给你发请柬?”

  他困迷糊了,连王爷也不叫。

  “潘振玉办事不牢,暗里盯着危移的事情叫他发现了。”梁长宁说,“我叫他用你说的法子去查验商道的货物,那些马车上的货果然是盐。”

  闵疏在黑暗里睁开了眼。

  潘振玉派人守在离商道最近的县城里,乔装打扮支了个油布摊。塞北气候干燥,油布极其容易开裂。一旦过了龙脊山,进入了凉山地界,就开始连绵不绝地落雨。

  凉山山脉太长,阻断了南北,积雨的乌云翻不过凉山,大雨就落不到塞北去。凉山是旱雨的分界线,凉山往北,种的都就都是耐干旱的麦子了。因此凉山里的一些农户会制作做稻草蓑衣,或是油布和油纸伞一类的雨具到路上去买,好从路过的商人手中换钱。

  潘振玉买通了危移商队里的一个车夫,用两颗银锭得了笔大生意——替商队的货物更换开裂的油布。

  潘振玉在几张油布上做了手脚,那油布不是刷的桐油,而是蜡。

  二者看上去并无差别,危移也不会每一张油布都去摸。

  等到了夜晚,商队架起篝火露营,靠得近的马车受到火焰的炙烤,粘附在麻布上面的蜡就悄无声息地化掉了。

  油布成了麻布,经过凉山的时候雨多晴少,麻布透雨,底下的盐袋子沾了水,一路滴水成洼。

  潘振玉的人跟在后边,等马车走了之后从泥洼里捧起脏水一舔。

  咸的。

  随即潘振玉派人八百里加急回报,梁长宁就叫他暗中盯着危移。

  没想到露了馅,人被危浪平发现了。

  闵疏沉吟片刻,说:“人不能再盯着了,越快抽身越好,咱们要勾着皇上对他动手,就不要掺在其中。”

  梁长宁颔首:“已经叫他们撤了。”

  既然梁长宁能猜到是盐,没道理梁长风就猜不出来。更何况危浪平深知怎么做一个能得到帝王信赖的臣子。

  危浪平为求自保,或许会不着痕迹地交出自己的把柄。他有一半的可能性,愿意把这批盐的利润分一些出去,好换个短暂的和平。

  闵疏又闭上眼,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梁长宁问他:“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早?”

  “困,”闵疏敷衍他,说:“王爷不困吗?算算日子,周小将军也该回来了,只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封赏。”

  梁长宁抱着闵疏,觉得他香得很。闵疏的头发缠在他肩上,闻着像是皂角的香气。那味道在夜里分外勾人,像是在蛊惑梁长宁去摸、去亲、去揉。

  闵疏酝酿着睡意,说:“暨南一事办得好,内阁少不得要上奏请赏,如今圣上才掌朝政,百官辅政他不能不听,王爷可要按住了封赏,周小将军不能被抬得太高。”

  梁长宁说:“我知道,今日宴席上我已知会过严瑞。”

  梁长宁要借着应三川的手黑吃黑,就得让应三川拿到兵权。危浪平手里的商道有自己的镖队,明面上是镖客,其实都是精炼过的私兵。人虽不多,应三川却难以对抗。要给应三川兵权,就不能让周鸿音挡了他的路。

  况且此刻最怕功高盖主,周鸿音身上还担着郑思一案,三白瓜至今没有确切的证据,他去暨南是将功折罪,不是挣军功的。周鸿音能把陈聪带回来,已经是完成了使命,位置再往上升就要成活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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