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长宁千金买骨,只要能听他的话替他做事,他就能给出丰厚的价码。
黑来砚跟着梁长宁三年,觉得打仗也是个不错的营生。如今杀人也好,跟踪也好,只要是跟着梁长宁,他就不怕没饭吃。黑来砚不觉得这个任务是杀鸡用牛刀,反而还乐得轻松。
他捏了块茶点细嚼慢咽,余光死死地锁住了小胡同口。
不多时果然有一道清瘦的身影从里头走出。那身影披了件雪白的披风,兜帽下露出半个消尖的下巴,他伸出手拢了拢领子,很快把下巴也藏进白狐毛里去了。
黑来砚掏出怀中画像扫了一眼,随即便将掌心大小的纸和着热茶一口咽下。
“小二,结账!”他把手里茶杯一扣,随手扔了半吊铜钱在桌上,步履匆匆地下了楼。
闵疏一路跟着人走,先是穿过了小胡同口,接着往靠近城墙根下的那一片低矮泥楼走去。
黑来砚侧身躲开杂乱的耕具,把自己掩在木柴后,他一双眼睛盯着前面的小院,屏住了呼吸。
“娘!”闵疏推开院门,低喊了一声。
很快便有一貌美夫人端着水盆出来,讶异道:“安之!”
黑来砚细细打量那妇人,即便隔得如此远,他也能辨出那妇人的美貌,她和闵疏实在是像,闵疏比她多些清冷英气,她比闵疏看着更温婉柔和。
她把木盆往地上一放,卷起围裙来擦干净手,才上前把闵疏往屋里带,“你怎么来了!”
“文沉不知道我来找您。”闵疏反手关上门,压低声音说:“他扣着娘,不过是想拿捏我!”
陈氏手指紧了紧,说:“安之不必顾念着娘,娘在世上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个道理你该明白的。”
“我怎能能弃母亲于不顾?”闵疏按住她的手,说,“我已经同老师商议过,我会找机会带母亲离开京城,咱们往暨南去!老师能替咱们拿到新的户籍,三月开春之后朝廷必然会清点暨南伤亡人数,这时候插户籍进去,是最好的时机。”
“怎么走?”陈氏犹豫片刻,说:“文家权势滔天,若我们二人失去踪影,你以为文沉抓不到?他们的手段,你我都知道的!”
闵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娘是想说解药?”
文沉从不是轻信诺言之人,他只相信自己的手段。
他给闵疏和陈氏吃的从不是什么补药,而是“孤离”。
偏偏孤离的解药难寻,闵疏找了六七年,连解药方子的影子都没找到。他也泛读过一些医术,大抵知道那不是什么高明的慢性毒药,而是文沉在孤离中加了一味解药,闵疏每次服药的时候,那味解药便能暂且压制住毒性,直到下个月再如此循环往复。
闵疏不是没有尝试过将解药分离出来,可他于医道上着实没有什么天赋,差点毁了药,连当月都挺不过去。
闵疏只好另寻他法。
“娘不必为此担心。”闵疏说,“我既然筹备次数了良久,自然已经想好了办法……我每月服药时,都尽可能留下一半药丸,用蜡密封保存好了,如今存下的这些,起码够用两年。”
“那你岂不是只用了半服药!”陈氏心里一慌,说:“你可知那孤离中的毒性若是压不住,会有多伤身!今日外头只是小雪,你就已经穿了如此之多……又是鹅绒,又是棉衣,又是羊皮靴,又是白狐毛!”
陈氏一把抓住他的手,摸了个遍,颤抖道:“你怕冷到如此地步……是不是因为毒性难压!”
闵疏知道瞒不住她:“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永远受制于他,不如我们破釜沉舟,去暨南一搏!天下之大,孤离的毒总有大夫能解!暨南再北就是大凉,大凉医术高深者不计其数,孤离就是从大凉传进来的。”
小陈氏盯着他的眼睛,从他眼神里看出了他坚定的抉择。
她沉思片刻,轻轻点头。
她不想成为捆住安之的锁链,她愿意跟着安之去搏。
第40章 私货
天还未黑,闵疏在王府门口与张俭碰了个面。
张俭步履匆匆要往外去,闵疏留了个神,“张大人又要出门?”
年下事情多,但这些琐碎的事情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去。闵疏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送年礼单子去宫里呢。”张俭说:“王爷今日回来得早,丞相府也送了年礼,暮秋姑娘正在清点,闵大人不去看看?”
“丞相府的礼哪里轮得到我去看。”闵疏微微一笑,低头往里走,说:“自有王妃做主。”
张俭没回话,抬腿跨出了门。
这不是他能置评的事了。他此番匆匆出门,是要去外头见黑来砚。
黑来砚本该留在塞北的,可年节到了,他得回来传军报,这才安置在了城郊的宅子里。梁长宁没打算让他露面,是想把他当暗子用。
黑来砚跟了闵疏一天,必然是查到了什么,可他不能进王府见梁长宁,就只能由张俭去见。
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黑来砚除了要回闵疏一事的话,还要报塞北的军情。
闵疏不知道张俭出门的真正目的,还当他真的是去宫中送年礼单子。
梁长宁见他掀帘进来,对他招了招手,说:“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屋子里摆了些大大小小的箱子,闵疏目光扫了一遍,暮秋说:“这是丞相府送来的年礼,有些东西现在拿出来用正好,闵大人也来看看?”
闵疏摇头,走到梁长宁面前拉开椅子坐下,一面解开了披风搭在椅背上,说:“王爷要给我看什么?”
梁长宁打开面前的木匣子,推给他说:“上次给你的那张轻羽长弓你用着不是不合手吗?工部改了两次都没改出来,正好夏拓文手里有个善机巧的能士……你试试看?”
他把弓拿出来握在手里,轻轻摸了摸弓弦。弓弦直而紧,轻轻一弹就发出低沉的鸣声,的确是改得分外合手了。
闵疏在外头吹了一身冷气,手指冻得发白,搭在长箭上轻轻一拉,箭矢即如捕食之鹰直冲而出。
梁长宁眯着眼睛看他的手,半晌才开口:“这弓今后归你了,自己好好收着。”
闵疏从善如流应了,把弓搁在了梁长宁书架上,跟他的佩剑放在一起。
暮秋换完了屋里的摆件,收拾干净了屋子退下了。
外头的天色昏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雪了。
今天小厨房没单独做菜,梁长宁没打算在府里吃晚饭,只说:“我要去趟西大营,不必等我用晚饭了。”
闵疏啊了一声,说:“已经酉时了。”
“塞北送回军报,这东西不好过夜。”梁长宁披上大氅,说:“今夜不一定回,你自己先睡。”
闵疏知道他身上还挂着西大营的职,塞北的兵只听他的话,他手里的龙蛇云纹戒是号令三军的虎符,梁长风要守住塞北,那他就不敢动梁长宁。
只是跟了梁长宁这两个月,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塞北有军报传来。
闵疏还管不到塞北去,他乐得梁长宁不在,摆摆手应了。
梁长宁没乘马车,骑的是他的辞云陵江。这马是他从小养起来的,是他十五岁文辩探花时,先帝私下里赏他的马。
这马本是两匹,一匹黑的叫辞云,一匹白的叫陵江,后来死了白马死了,他就干脆两个名字混到一起用。辞云陵江跑得快,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西大营。
他把马绳扔给后头跟着的辛庄,大步流星跨了进去。
黑来砚正蹲在营帐外烤肉,见他来了,不急不慢地把兔肉翻了个面,说:“我可等了主子好一会儿。”
“不急,”梁长宁抬手召来了早就候在这里的张俭,说:“先说军报。”
黑来砚捏着匕首往兔腿上割花刀,说:“暂无大事,潘振玉守着呢,边陲几处都是弹丸小国,只要防着他们联合起来,一时半会他们成不了什么大气。”
“那你来京做什么?”梁长宁扫他一眼,张俭在他身边也坐下了。
张俭说:“多撒点辣,别扣扣搜搜的。”
上一篇:三年寡夫两年将军夫人
下一篇:漂亮炮灰被偏执国师缠上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