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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椟还珠(104)

作者:涉雪穿林 时间:2023-07-28 11:33:06 标签:强制 宫廷

  “新欢旧爱,何必这么无情。”梁长宁无可奈何,看着他说:“好歹也是枕边人,本王诚心实意要与参议大人结盟,买卖不成仁义在,好歹赏我两句好话吧。”

  闵疏听见这话,往后靠了一点拉开距离,他自己端详梁长宁片刻,突然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这个动作从前只有梁长宁能做,如今闵疏做起来,梁长宁只觉得也别有味道。这只小苍鹰微微扬起下巴睥睨着他,半晌才收回了手,忽然道:“看来那巴掌打得太轻,王爷还没醒。”

  梁长宁的眼睛跟着闵疏的手,又抬上来看着闵疏的脸,这次他目光更深了些,他说:“有些东西你查不到,天书阁就是个做脸面的,私底下的阴糟事情都在人心里写着呢。你替我查宫变案,我替你善后,案子结束,我把文沉交给你,要杀要剐我给你殿后,我保证三司会审也拦不了你。”

  闵疏笑意微敛,盯着他没说话。

  梁长宁等了半晌,闵疏才直起身子来,绕过了他往前走去,“这才是童叟无欺,王爷既然有诚心,下次就该早点拿出来,免得伤了和气。”

  “买卖嘛。”梁长宁笑起来,跟在闵疏后头,说:“自然要先讨价还价。”

  “王爷不愿意吃亏,但我给不了定金。”闵疏笑起来,在书架前站定,这一排全是景德三年的文书,主要是从吏部官职变迁开始记载,闵疏把这一排书册全都抱下来,堆在了书案上。

  梁长宁落座在他对面,问:“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

  闵疏翻开书页,把档案文书全都摊开按日期玛得整整齐齐,说:“学子策论,科考档案,户部拨款,吏部用人,国库出入,稽查调动。我们没有突破口,那这些就全都是突破口。”

  “我们……”梁长宁低笑一声,咀嚼这个称呼,又说:“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没办法,太久远了。”闵疏对二人的合作接受得非常之快,他微微皱眉,说:“文沉强掳我娘是在二十年前,而宫变案是在四年前,这中间有太多未知因素可以成为文沉的动机,是谁喂饱了他的胃口,他是怎么逐渐勾结户部独掌权柄,又是怎么勾搭上梁长风和太后的?最重要的是——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要发动宫变案,甚至都不顾及风险,也不再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天水阁落针可闻,往来一个人都没有,初春的阳光暖和又宁静,二人端坐在书阁窗下,空气里好似有不寻常的味道。

  梁长宁静默,明白了闵疏着段话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推动了文沉弑君?

  这个问题的答案扑朔迷离,知道的人也绝不会说出来,闵疏又问:“先帝身前,最属意的储君是王爷,那么除了王爷,还有二皇子……我翻阅景德年间的记录,发现先帝曾有意在王爷远征塞北后,立二皇子为太子。”

  “是有这回事。”梁长宁回忆片刻,说,“我在垵坡之战中受了重伤,军中有奸细泄露了城防舆图,我险些撑不过来。消息传回京城,朝中大臣劝慰父皇选择储君,有人多次提过二哥。”

  二皇子梁长尔,是个温和亲民的皇子。他是皇后嫡子,又是长子。做事滴水不漏,对待兄弟姐妹又分外和善。他从不在意嫡庶卑贱,他曾撞见过梁长风被冷宫的宫人欺辱,梁长尔厉声斥责,还叫自己的宫女去请太医医治。

  梁长尔与梁长宁不同。梁长尔知道自己是兄长,要成为榜样,所以他读书分外刻苦,内阁倾力教导他,他从不落下一个时辰的课,他学的都是治国之道、理世之法。他没有给自己留退路,他把自己当成要挑起重担的人,担子即便是压断了他的腰,他也绝不哭诉一句。

  而梁长宁自小就桀骜不驯,他有少年意气,常常带着弟弟和伴读们翻窗逃课。他读书有天赋,但心不在上头,总是喜欢摸御花园的鱼和上林苑的鸽子烤来吃。梁长宁说不读书就不读书,说要参军就要参军。先帝纵容他,他又拿得出成绩来。

  如果梁长宁真的战死在塞北,那么立储君的最好人选就是梁长尔。梁长尔和梁长风差不了几岁,梁长风从没上过学堂,他身世卑贱,不懂局势,又没有能力,根本比不上。

  “为什么宫变当夜,文沉要杀了二皇子,推举四皇子?”闵疏叩桌,问:“难道是因为二皇子是皇后嫡子,已然有威望了吗?”

  这绝不可能,梁长宁心知肚明,说:“太后和皇后都是裴家女,要推举,也是要推举自己人,哪有肥水流到外人田的道理?”

  问题就出在这里。为什么太后放着自家的人不要,转头去选另一个身份卑贱,蠢笨如猪没读过书的四皇子呢?

  “那得问问咱们皇上……”闵疏喃喃道,“但问了也没用,这可是知道了要掉脑袋的秘密,要查,还是要知道文沉动手的动机。”

  “先查户部。”梁长宁斩钉截铁,说:“说到底,钱才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

  闵疏抬眸看他,不像是赞同的样子。梁长宁笑起来,说:“我在军中多年,往往出大漏子,都是从采办开始,钱权蛊惑人心,钱比权更容易摸得到。”

  查户部,能更快更全面地查清文沉利益链条的关系网。更重要的是,李开源已经死了,所以他从前经手的文书一概可查。现任的户部尚书钱方接手了李开源曾经留下的漏子,但亏空太大,他根本不敢全都招揽下来,如果能查出李开源的问题,那么这笔烂账大可全栽倒李开源头上,反正死无对证,钱方巴不得多这么个背锅的。

  闵疏心说梁长宁果然老奸巨猾,他心里佩服,又不愿意说出来:“那就先查查看。”

  梁长宁扫视着桌上的账簿,选了半晌才抽出一本来,他身子前倾越过桌面,半边胸膛靠近了闵疏。闵疏平静地抬头与梁长宁对视,他以为梁长宁又想做些什么,梁长宁却只是抬手,用手背贴在他的脸上。

  闵疏没动,梁长宁说:“我先前就想说,你瘦了很多。”

  闵疏还是沉默,梁长宁低笑一声,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好了点……孤离解了?”

  闵疏瞳孔微微一缩,问:“什么孤离,王爷说些什么呢?”

  “别装。”梁长宁盯着他,像是看透了他,“茉莉花太苦,怎么不给我放点糖。”

  “王爷是人上人,就该吃苦中苦。”闵疏见旧事败露,索性摊牌。他往后一靠,倚在了书架上,吊着眼角笑:“怎么,难道王爷还挑食不成?”

  “是挑得慌,”梁长宁穷穷追不舍,整个胸膛贴近了囚住闵疏,低头说:“挑得这几年什么都吃不下,参议大人把我的胃口养刁了就跑,这算什么事儿?”

  “算好事。”闵疏抬手,五指虚虚掐住梁长宁的脖子,男人的脉搏跳动清晰明了,闵疏说:“王爷胃口大,我怕王爷贪多嚼不烂又不消化,帮您断断食,调养调养。”

  “别摸这里。”梁长宁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下移,冷静又克制地在他耳边低声说:“该摸这里。”

  “白日宣淫,叫人看见了不好吧?”闵疏没有抽出手,只偏头说:“要么还是我叫辆马车送王爷回府,王妃候着呢。”

  梁长宁看着他,突然低下头擒住了闵疏说话的嘴,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闵疏没听清。

  这次他没有推开梁长宁,他不知道这是交易的一部分,还是旧情里的一部分。故人相见该寒暄,情人相见该重圆,仇人相见该了结。闵疏不知道自己和梁长宁之间算是什么。郎舅?主仆?亦或是恩客。

  唇舌之间没有茉莉的味道,也并不苦涩。

  “先查这本,问题多。”梁长宁把手里的账簿递给闵疏,任由闵疏虚握着他地咽喉,他们在斑驳的光影下接吻,鼻息里都是纸墨香气。

  闵疏被他亲得有些微微喘息,他胸膛上下起伏,并不抬眼看梁长宁。

  “这是定金。”梁长宁看着他的脸,低声说:“是我给参议大人的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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