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99)
分明是相隔不远的距离,却因这水域颇有种咫尺天涯的苦闷。
这满园花色与那隐隐怅然的情绪让学子有了那吟诗作对的兴头,更有当庭就吟诗一首,因这情绪激昂竟做得比往日更佳,诗会还未开始就赢得了满堂彩。
在那掩映在诸多花丛的席面中,有一席却是摆得偏远,旁围着许多各色娇艳的菊花,席面上单摆着茶水糕点与时令小食,左手边还摆着两本应景的诗集。
程处弼一路寻来,就看着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虞玓正跪坐在席面前,垂眸看着手里的诗集。
“我说怎你那堂兄尚在,你却是百般都寻不见,原来是在这处!”程处弼笑着凑过来,那宽大的身材倒是近乎比虞玓要大了两圈。
虞玓回头来看程处弼,“程大兄可莫要暴露了我才是。”
程处弼在虞玓的身旁坐下,随手抄了块糕点来吃,甜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蹙眉,“多日不见,怎你还不见长个?”他皱眉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他这弟弟还未张开。
虞玓无奈,“大兄已经及冠,我却是还有几年,何必着急。”
程处弼在去岁就已经完婚了,因着他阿娘是清河崔氏出身,虽是继室,却拥有着极强的威望,颇得卢国公程知节的爱重。
也因此程处弼的婚事算得上不错。
毕竟他爹卢国公的父荫多是给了前头两位兄长,若非有他娘崔氏在,能得多少好处却是不消说的。
程处弼摇头,“我刚认识你那会,你看起来就这么点,现在还是这么点。”
虞玓死鱼眼。
他不理会这位程大兄了。
虞玓虽然在长身体,程处弼可也还在长身体,这程度可是拍马都追不上了。
京兆杜家与韦家交好,杜荷开诗会便不可能不请相熟的韦家人,请了韦家,于情于理不应当不请尚有子嗣在这京畿的其他世家的人,故而杜荷在看这需宴请的名单后,索性拍板把功勋子弟也皆是请了过来。
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把水给搅浑。
谁能想本来只作是寻常的事情会弄得这么大型?
程处弼不多时就听到有秦怀道等人在叫,他不欲虞玓这清净地被发现,同虞玓说了几句后就抽身离开。
他刚往外走了几步,就撞见今日的主人家杜荷,程处弼刚要招手同他说话,就看那杜荷被一面容恭谨严肃的侍女叫住,匆匆数语后,杜荷的脸色微变,顿时脚步急忙往园外走去。
程处弼蹙眉,本想跟上去看看,但踌躇片刻,还是深感这不大合适,转身与秦怀道他们厮混去了。
那些学子们吟诗作对,他们这武勋也合该是投壶射箭才是。
恣意狂情,纵声大笑。
虞玓这里虽偏僻了些,那些纵情的声响总会传来,再加上近在眼前的潏河拍打岸边的潺潺水声,颇有种闹中取静的模样。他跪坐在席位上,神情淡淡地翻看着手中的经书。
思及今日的诗会,虞玓敛眉摇头。
虽是来此躲懒,可听着外头那些学子们一首接着一首的作诗,虞玓倒是有些钦佩他们。
虞玓习惯了任何需有依据的日子,他少有那般瑰丽绚烂的想象,泼墨而就挥笔写成的诗作往往带着浑然天成的韵味。虞玓再能做,都少了那层味道。
刘朝生曾经点拨过虞玓,他自清楚症结,只放开纵意去思考,本身对虞玓来说就近乎不可能。
他把看了几篇的诗集倒过来放着,抬手给身旁的小火炉加炭。
原本是有一位黄衫侍女来伺候他的,只虞玓不惯,还是让她自忙去,不必管顾他,把一应工具留下来便是。
虞玓悠悠扇着小火炉,那炉子上摆着一只精致小壶,伴着温度的攀升开始咕噜噜煮开。
他放下扇子,用手帕捏住小壶的把手,倒入待冲泡的茶水里去。虞玓这一动作入行云流水,待烫过茶杯后,滚烫的茶水重新注入,茶香自溢。旁摆着的诸多如盐末、糖块、姜等作料,他一概未动。
虞玓左手捋着宽大的袖子,右手端起茶杯,轻嗅了嗅那茶香,自言自语地说道:“纵是茶饼,少了佐料,闻起来却也是不错的。”
就在一墙之隔,那些镂空的窗扉中,杜荷正陪着位身份尊贵的郎君走了数步,偏听到虞玓那清冷平静的嗓音,突地打破了这不知怎地稍显空寂的氛围。
杜荷赔礼道:“殿下莫怪,臣这就……”
“是虞玓?”
李承乾问道。
杜荷欠身,“正是。”
严华寺是长安城外闻名的寺庙,虽有圣人修建的普光寺等在前,然私下来这严华寺的贵人还是居多。
今日太子殿下微服出宫,正是来这城郊樊川之严华寺礼佛,为身体孱弱的长孙皇后与晋阳公主祈福供灯。
杜荷在得知太子殿下登门,惊得连心都要跳出来了。虽是巧合,但是这场诗会却是聚集了诸多世家子弟,可以说若是有人现在突杀了这杜家别府,大概就能灭掉小半个朝堂重臣的后代了。
太子这登门,是真的顺势而为,还是……
杜荷不敢多想。
他低着头的时候,站在对面穿着普通深衣,却仍有别样风华的李承乾温和笑着,“倒不必多设位置,我与虞玓同坐便是。”
杜荷微愣,“未免有些不敬,您还是……”
李承乾温柔笑看他。
杜荷立刻噤声,自去安排不提。
一墙之隔,虞玓敛眉回望。
他方才好像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般,可再怎么看,这周遭只当有一堵墙在,却是没有旁人。
虞玓抬头看着那窗扉的镂空,细想想,还是低头继续看诗集。
外头正有一韦家子弟正在吟诗,“为忆长安烂熳开,我今移尔满庭栽。红兰莫笑青青色,曾向龙山泛酒来。”他这诗乃是特地赠予杜礼,正有一种萧然远去,正于他乡春日怀念故土,细想着那长安秋日的菊花会是怎样风采之感。
听得杜礼拍案激动,连敬了那人三杯酒。
那厢学子正在叫好,一一赏析着这诗句究竟如何之好,到底是好在哪里,用了哪些出挑的手法。也有旁人被这诗句同样激得生起了雅趣,顿时也酝酿起了诗句来。而在对侧的好些个吆喝高兴声也传来,那投壶射箭的武人们也有自己的乐趣。
居于一偶的虞玓正默默如同小鸡啄米般记着,“唔,这韵脚合该是……不过压的是哪一韵来着……平十灰韵?”
虞玓既是答应了杜荷不会在诗会上掉书袋子背那些诗书经典,就不会这般做。
只这么琢磨拆解诗句,应当是不违反他们的约定……吧。
他思忖得入神,却未忽略背后那轻微靠近的脚步声。虞玓起初有些漫不经心,待听清楚那脚步声后,人却有些恍惚,如若那脚步再轻些,再柔些,倒是有些相似了。
虞玓回神来,正欲回头看究竟是何人来时,却听到一声轻柔的笑容,“我观虞郎君这般悠闲,倒是没有哪里能不适应的了。”
这声音……虞玓猛地抬头。
却在来者宽大的兜帽下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
太子殿下!
虞玓仿佛有种置身他处的错觉,凝神环顾四周,这依旧是秋菊烂漫的模样,只在这诸多娇花簇拥中,来人正冲着虞玓温和笑着。
那眉眼淡雅的模样,端得是一位清润好君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九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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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后改,稍慢片刻,抱歉。
(08:35修改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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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韦家子弟那句诗是唐末五代诗人韦庄的《庭前菊》,五百年前是一家(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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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玓:来了诗会,我也瘫。
太子:瘫得好,瘫得妙(逮住)
第52章
李承乾的到来,倒是让虞玓有些诧异。
他起身欲要行礼,却被往前迈了一步的李承乾牢牢扶住,太子殿下的力道并不重,只虞玓却更能嗅闻到那近身而来的味道。
虞玓敛眉。
果真是安息香。
李承乾姿态温柔,握着虞玓的胳膊却有些强势地带着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