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222)
这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虞玓还是堪堪在察觉到的那瞬间强扭过身来,抄手接住了那团从天而降的黑团子,那正是家里养了好些年的煤球。
扶柳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惊得手里的东西都丢到别处,急急赶了过来,“郎君可是受伤了?”
虞玓摇头,正打算检查这只娇.小的黑猫是否受伤。就在这时候,仿佛才从震惊中回归神来的娇.小黑猫对上虞玓的视线,呆滞了几息后突地惨叫起来,拼命在他的怀里翻滚挣动,几乎是有了毕生猫力从虞玓的怀里猛蹬出来,借着冲劲往下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消失在了庭院中。
甚至于在煤球的身影消失许久,还能听到那凄厉的惨叫声。
仿佛煤球的背后有猛兽在追赶。
扶柳默默地回头看着正在拍打着袖口衣襟的郎君,不由得地说道:“郎君,您是不是……”她比划了两下,“身上的王霸之气过重,就连煤球都能察觉到了?”需知狸奴可是一种极为敏.感的生物。
虞玓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还不如说是大山公子在我身上留下了气味。”
他这话其实是在打趣。
不过许是他的面无表情加剧了这话的信服力度,扶柳还真的开始思索起这个可能。
虞玓顿了顿,放弃去解释过了这么久纵然是有气味留存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慢吞吞地踱步回了屋舍。他刚去拜访了王老先生归来,手头还正拿着他方布置的作业。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王老夫子爱出题的习惯倒是依旧未改。
他回屋换了身衣裳,随手抽出了插在窗边花瓶里的梅花。红艳的色彩与欲滴的水珠还在上头滚动,他握着小剪子修剪起来,只留下一株花苞随意地簪在鬓发,他袖手站在窗前出神地望着外头墙上光秃秃的模样,虞玓知道来年春日就会是绿荫爬满,自从大山公子犹然出现后,白霜已经不会再刻意让人清除墙上的爬草。
如果煤球会这般畏惧他……
是否说明每夜大山公子还是会出现?
虞玓并不认为这是没有可能。他与大山公子最近的一次接触还是在山难那会,而在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只庞大狸奴。
自打虞玓离开长安后,听闻久而久之煤球都敢进屋溜达,而在他回来没多久,煤球甚至连踩着院子的墙壁走都惊恐得摔下来,而且更是那般恐惧地逃离……无不说明了煤球当初不敢进屋的缘由,或许与现在不敢停留如出一辙。
簪花郎君默默站在窗前思忖了许久,在外头开始飘雪后半掩上门,返身在位置上跪坐下来,正打算先行练习今日的十张大字。手头研磨的动作刚开始,他就听到外头有轻微的动静,扬声说道:“徐庆进来。”
冷冰冰的话让徐庆冷不禁打了个寒颤,擦着汗进来了。这眼下是寒冬腊月,可他硬生生在外头跑出了一身汗,足以看得出来他的奔波。他躬身,还没说完就听到虞玓咳嗽了一声,这弯下去的身板又支棱了起来,不自在地动了动手,“郎君,今日我去查看过了,书铺那头的争端已经被处理了。这是掌柜的请我转交给您的东西。”他毕恭毕敬地递过来一份书信。
说是书信也不一定正确,毕竟他捏着里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还有什么东西。
虞玓接过来后,随手拆开来,先于书信跌落下来的正是一把黄铜钥匙,要徐庆来说,那许是得宅院的大门钥匙才能有这般大。不过郎君面无表情把钥匙给拨弄到一旁去,取了信正看着,徐庆就在边上坐着。
他歇息了会,才发现原来郎君的鬓发簪着朵娇艳的红梅,衬得眉眼如诗,说不出的好看。垂下的眉眼仿佛也柔和了些许,敲打在纸上的动作不轻不重,片刻后虞玓收起信纸,对徐庆说道:“劳你多跑这一趟了,回头去白霜那领多一个月的月钱,把你的老寒腿给治一治。”
他说得冷淡平静,徐庆却直到晕乎乎走到外头才诧异……郎君是怎知道他的老毛病?
屋舍内,虞玓把掩上的信纸重打开来看,望着上头陌生而掺杂着些许熟悉字迹的信纸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撕碎丢掉,而是重新塞进信封里,取着那把沉重的黄铜钥匙把玩起来。
正月十五啊。
可真是挑了个好日子。
…
魏王李泰刚从文学馆回来,坐下吃了两杯茶暖暖手,就听到长子李欣的拜见。他挑眉让李欣进来,还没做出个严肃的模样,就听到清秀的小郎君一本正经地说道:“阿耶,儿子有些问题,需要向您请教。”
李泰心里好笑,面上做出个严厉的模样,待一五一十地教完李欣后,方才看着本该稳重的长子高高兴兴地出去,忍不住摇头,胖乎乎的脸上也露出些笑意来。只是这笑意还未显露多少,就被他重新收敛住,招手叫来个侍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嘱咐了一番,待侍从离开后,他才开始审视之前的谋算,旋即略有深意地笑起来。
晚则元宵,早则这几日,就该有结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四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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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更,估计半夜()
第116章
宵禁的街道上,巡逻的武卒搓着手,在冰凉寒冷的夜晚,试图靠着一身正气撑过这难熬的夜班。好在等交接结束后,就有浓浓的一大碗姜汤在等着他们。他低头揉着眼角,耳旁仿佛擦过一道无声的痕迹,吓得他立刻抬起头来。
这过大的动作惹来了打头的关注,“发现什么了?”
他奇怪地瞪着坊墙,困惑地说道:“没……没事,应当是风。”刚才他好似看到了一大团阴影倏忽而逝,仿佛诡谲的黑色都化为实体,在昏暗的街道上涌动着奇怪的暗流。
武卒大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说服自己把刚才所有的想法都归诸于幻想。
阴影是存在的。
有形的黑色潜入了虞宅中,镇定地越过了诸多墙,与煤球狭路相逢的瞬间,那只娇.小的狸奴甚至没能发出半点惊恐的猫叫声就一头从墙头栽倒滚落树坑里去。好悬今夜下了漫天的雪,尽管扫落了两次,地面依旧趴满了雪,煤球这么跌下去并未受伤,只是惊慌地夹着尾巴溜走了。
“喵呜~”
煤球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猫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屋檐落满了素白,亭台皆是暗色,淡薄的月光落下近乎照不清前路。两团幽绿如入无人之境,轻巧地把自己挤进半开的窗户,踩着无声的步伐与裹挟的凉意出现在床头。
以一种极其诡秘的姿势,探出了脑袋。
然后被揉了揉。
猫脑袋僵住一瞬。
手的主人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眯着眼望着外头的月色,复往里头缩了缩,似乎是不情愿离开舒适温暖的被窝,冷冽的嗓音甚至拖长着,带着甜蜜的睡意,“你再不来我就睡着了。”
大狸奴磨牙。
在这等着他呢?
虞玓收回手,裹着被子慢吞吞往里面挪了挪,让出半大的地方。悄然潜入的大山公子毫不客气地纵身跃起,扬起的大尾巴直愣愣地垂落着蓬松的毛发,在主人蹲坐下来后才不情不愿地顺着贴服下来,重化为柔软的触感。
“我离家许久,你留下的气味早应散去,可早前还能悠闲进来的煤球又开始惊恐。”虞玓半睡半醒地说着,带着点鼻音的嘟哝,“我想许是你在深夜来访。
”
大山公子无声甩了甩尾巴。
对地盘领地的标记是重复百次千次都不会厌烦的,直到虞玓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自己的气味……猫瞳兴奋地扩大,绿色更为幽深。粗粝的舌头叼上虞玓手指,顺着指尖舔到了手腕上的狰狞伤口,猫脑袋执拗地凑在那处反复啃咬舔舐着,仿佛对这个被他亲口撕裂开的伤疤有着独特的趣味,咬得虞玓有点刺痛,“你再来一次,我保准白霜不会再给你进屋了。”
似乎是被发现后,大猫反而开始放纵起来,对着左手又咬又啃。
虞玓其实很困,他毕竟是个早睡早起的正常作息,这数日为了逮住大猫的痕迹,倒是强撑了几夜。躺在舒适熟悉的温暖被窝里,睡意如潮涌般扑来的情况下还要坚持着,如今几乎得到了答案,他就难以摆脱连续数日的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