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267)
门子有点不耐烦地出门,却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虞玓,那态度当即就软乎下来,温声说道:“县尉总算是回来了……”他左看看右看看虞玓那模样,丝毫看不出来有受袭的痕迹。后头的方元哼唧着说道,“你在看谁?看县尉作甚?县尉好着呢,这出事了的是我,还不快扶我下来!”
可怜方元扭伤了腰,那最后的一辆马车里却塞满了人。原本徐庆是打算给他挤出来一块地让他能在马车上坐着。可方元只要一想到今晨那血腥恐怖的画面,宁愿要伤着腰让人带着他骑马也不愿意坐马车上,这一路颠簸回来,只能说是伤上加伤。
门子连忙把方元给扶下来,虞玓劳烦他去给方元请个大夫,再与别的门子说道:“请通知明府,就说是我又带回来一些嫌犯,若是他在审的话,不若并在一处?”
坐在大堂上焦头烂额的郑寿铉听到这个消息,忙不迭地让人把虞玓给叫过来。
在他打算提审之前,他可万万没想到此事是如此麻烦。
动手的抢匪,居然是刘家村的人!
郑寿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握着的惊堂木将拍不拍,那眼神下意识就溜到了面无表情的刘实再身上去。这虽说按着程二丁送来的证据,也并不能说明就是刘实再在背后捣鼓,可刘家村……
他的眼神暗沉下来。
自古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刘家有了能在县内呼风唤雨的人,那自然能惠泽家乡。尤其是刘实再这种自身就在同县生活的人……若是刘实再让刘家村的人动手,这里面倒也不能算是毫无可能。
那些抢匪倒是一口应下此事,说是他们前段时日败光了自己的钱财,故而手中紧缺,与同村的人一合计就开始拦路抢劫了。
这听起来又像是在情理之中。
郑寿铉有点坐立不安,早上的那种奇怪的预感又一次冒了出来。他抓了抓惊堂木,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虞玓回来的消息,立刻就让人把他给请进来了。
…
虞玓进到大堂的时候,因着明府并未打算外审,此次并没有百姓围观。空荡荡的堂下跪着十二三人,而在左侧则有一具尸体躺着,那侧歪过去的胳膊上赫然是利爪的痕迹。
那具尸体的来龙去脉,郑明府自然是问了。在得知是县尉的宠物之后,就有些了然。
虞玓最开始来上任的时候就曾经同他说过,他有一头喜欢四处游荡的宠兽,而县衙中也好似有人曾经瞧过那模样。
据徐三石所说,当真凶猛。
为护主而伤人,倒也情有可原。
虞玓漫步擦过他们一行人,突地有人暴起,不仅掀翻了压在他身上的班房,甚至要直直地冲着虞玓扑去。
就在整个大堂都惊住的同时,虞玓抬手抓住那人伸出的胳膊,扭身把自己塞进他的怀中,肘部连续三次猛击——
“唔——”
那人捂着小腹软倒在地。
虞玓旋即收了姿势,慢吞吞地从袖口抽出手帕捂住嘴闷闷咳嗽了起来,又是一个病弱郎君的模样了。
郑寿铉坐了下来,力图稳定情绪说道:“来人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那刑具是怎么回事?回头重重责罚牢头,这些物什还能年久失修不成?”
虞玓垂眸,郑寿铉这话倒是有趣。
他站在大堂中,漠然地看了一眼看似平静无波的刘实再,踱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明府,何不如把其他的人也一应请上来?”
郑寿铉颔首,“合该是这样的道理。”他让人去吩咐,又对虞玓说道,“这些又是什么人?”
虞玓平静地说道:“下官被这群抢匪追杀后,因着身边的侍从算是得用,反杀了他们不说,也寻到了他们来时的踪迹。于是我让程二丁把这些人先送回来给明府审问,又带人潜伏过去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在前往的路上,我们在必经之路上发现了这个。”
他边说着边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递给郑寿铉。
“纸条中提及刘家村的人有古怪,尤其是这些人……”虞玓抬手指了指正被班房役丁带来的那十几个人,“我带人前往,发现整个刘家村的人都被端了。普通的村民都被捆在后山处,而这十几个人正如同纸条上所说,是被特别关押起来的。”
郑寿铉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起来,他分明认出了前面两个究竟是谁。他抬头看了眼底下跪着的人,又认真瞧了瞧那字迹。
潦草粗糙,看起来就像是粗汉才有的笔迹。而虞玓的字迹清瘦自有风骨,与这张字条上的字迹截然不同,基本可以免除他的嫌疑。
郑寿铉沉声说道:“先让他们说话。”
果不其然,刘伯于与刘玉一旦被从蒙面堵耳塞口的处境中挣脱出来,就自然是一副委屈无奈的模样。
刘伯于向来是那个巧舌如簧的人,说了一大通话后又连声说道:“明府明察,此事我等是万万不知啊!”刘玉也在旁辩解他们刚从泉州府回来没多久,怎么可能与县尉结仇?
虞玓淡淡地说道:“你是真的认为此事与你们无关?”
刘伯于连连点头,嘴里还说着:“正是,正是!明府,还望明府要给我们做主,那些个袭击了刘家村的人马究竟是何人,若是不能抓住,那真是让我们心中难安啊!”
郑寿铉道:“我问你,你们两人在刘家村的这些日子,可曾发现异样?”
年轻郎君刘玉无奈说道:“明府,我与兄长一贯是在泉州府做生意,这村内的人已经多半记不清楚了。到底这些时日谁在与谁不在……您纵然是问了我们,也无法回话啊。”
刘实再阴测测地道:“殊不知这些或许也是那字条上的污蔑。毕竟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抓住了整个刘家村的人。明府,我深以为此事才更是不妥当。”
郑寿铉赞同刘实再的说法,毕竟那抢匪也算是抓住了,而所谓的幕后之人可有,也可能没有。要是光凭着这纸条上的几句话就想着诬陷,那也简直是太容易了些。
反而是那些莫名其妙,又无缘无故抓了整个刘家村的人才最为可怕。
虞玓温声说道:“明府,我还有话要说。”
只见他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踱步到郑寿铉的座位旁,俯身同他说了几句什么,惹得郑寿铉震惊,失声道:“此事可不能做儿戏!”
虞玓道:“句句为真,村中人可同我作证,那些东西是当着他们的面被搜出来的。”
郑寿铉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沉下脸色说道:“刘伯于,刘玉,你们两人刚才所说,可是实话?”刘伯于赌咒发誓句句是真,万没有假话。
郑寿铉对刘玉发问,“你也是这般?”
“正是。”刘玉并没有刘伯于强势,说话比较温和。
“那就奇了怪了。”虞玓幽幽地说道,“明府,我记得刚才他们两人进来的时候,不管是耳朵还是嘴巴眼睛都是被堵住的。那自然也是听不到我们的对话,那刘玉又是从哪里知道那些抢匪是为了截杀我的呢?”
刘玉瞪大眼,“我何时说过……”
他的话还未说话,就听到虞玓拖长嗓音慢悠悠地说道:“明府明察,我们刚从泉州府回来没多久,怎么可能与县尉结仇?”
他偏头,“这话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耳熟?”
甭管是刘伯于还是刘玉都神色微变,郑寿铉更是恍惚想起刚才好似真的有这么句话。只因方才十几人是在堂外等待,虽然距离稍远,但是也隐约能听到大堂中的对话。故而就连郑寿铉与刘实再等人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仍以为他们是在刚才听到了对话。
却往了他们的耳朵也被堵住这个小事实。
如果与此事无关,不知道虞玓今天遇袭……又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呢?
虞玓看着刘玉猛地刷白的脸色,慢吞吞地说道:“莫怕,就算是没有刚才的这个口误,你要证据,我倒是也能给出一些。”
他望着坐在郑寿铉下首的刘实再,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知主簿可否告知我,最近你名下的八百亩良田与一应庄子的变动,怎么一一填的都是你之堂兄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