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35)
不过短短的时间,王君廓已经被勒到满脸通红,眼白不住往上翻。
紧握着刀的右手失去力气,本要砍向漆黑狸奴而抬起的胳膊轰然倒地,嗬嗬挣扎着抠脖子。
赶来的镖师无从下手,这只狸奴不论是体重还是凶残程度都让他们震撼,矫健的身姿与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冽极致的杀意都极其难觅!
那是独属于兽类的野性。
一道冷冽,却轻柔些的嗓音传来,“大山公子。”
暴怒中的大猫猛地抬头对虞玓就是一阵咆哮,“嗷呜!嗷呜!嗷呜!!!”他松开了口,龇牙咆哮的牙齿间满是血痕,凶残可怖的模样纵使是镖师们都有些毛骨悚然。
咆哮声出奇愤怒,甚至比刚才攻击王君廓的时候还要猛烈,镖师光是看着那只巨大黑猫压低身子的模样,甚至以为大猫要攻击虞玓。
他们蠢蠢欲动,顿时就要抢上前去把雇主给救下来。
未曾想虞玓几步走过来,弯腰搂住了大猫的头颅,侧头蹭了蹭蓬松柔软的毛发,轻轻地说道:“我知道大山公子最好了。”
愤怒的漆黑大猫胡乱拍着虞玓,把那张小脸给扒拉开!
讨好也没用!
他的长尾巴极其用力地拍了拍地面,虞玓就乖乖在他面前矮身蹲下。
“嗷呜——嗷呜——”
肉垫与尾巴齐飞,凌冽而冷漠的叫声中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就看着漆黑中有一白点翩翩飞舞时落时起。
镖师们趁着大猫松懈的那刻连忙把差点被勒死的王君廓给捆起来。
有一年轻镖师一边捆着一边看那边血腥又透着古怪温馨的画面,憋了一刻钟后,忍不住悄悄和同伴说着:“郎君家的狸奴是不是在教训他?”
同伴:“我看着像。”
前面年长的镖师咳嗽了两声,顿时两道细微的声音消失了,静若寒蝉不敢再说话。
虞玓好不容易把暴走咆哮的巨猫安抚住,并取来水给大猫漱口洗手后,期间四个镖师已经完成了捆住王君廓,避嫌挪开眼,开始帮雇主收拾混乱的书房等等这一系列的行动。
被虞玓搂着怀里的大猫微眯着眼,在转移注意后,他正沉默看着自己的手……啊不,是肉垫。
有那么一瞬间,他耳边恍惚听到了稍显聒噪的动静,宛如在东宫般。只刚才急于去救虞玓,让他忽视了那片刻的触动,眨眼间这种玄妙的感觉就消失了。
追根溯源,这种感觉应当是在他救虞玓的那一刻……李承乾古怪地想,难不成是与那危急关头的虞玓有关……等等,危急关头?
猫瞳幽然。
他看着那柄还插在窗棂上的匕首。
险之又险的不只是虞玓,还有那一刻冲出去救人的他……生死,难不成这回去的玄机就在其中?
这厢虞玓不知猫的心思,正在观察着那王君廓。
这些镖师是懂行的,王君廓的双手都被紧紧束缚起来。莫说是手腕,就连手指也难以动弹,免得他又从何处摸出来一柄匕首。
王君廓抽过气来后,正滔滔不绝辱骂虞玓。
哪怕是现在虞玓松开大猫起身走向他的时候,他骂得比以往还要更狠,这时候就能看出来他的能耐了……不愧是当过将军,敌方被这样不断辱骂后还能压住怒火的确实少见,怕不是得怒极攻心立刻与他做过一场!
王君廓充满恶意:“你的叔祖在长安富贵,而你在石城县历经蹉跎,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人,你难道不愤怒吗?”
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不是这么用的……修辞有问题。
虞玓边想着边慢吞吞地说道:“阿耶虽不曾详讲过家中情况,却也曾讲过家有叔祖曾愿为祖父替死,有此事,他便比你强不知道多少倍。”他迎着王君廓愤怒的眼神,淡淡言道:“至于你,且等着官府判罚吧,无论如何,你出不去了。”
王君廓哈哈大笑,看起来混不在意,甚至还啐了口唾沫,“你尽管捉拿我,且看看究竟是谁胜谁败?!”
虞玓微蹙眉,眼看着几个镖师捉拿着王君廓回去官府,心里还在思忖着刚刚王君廓的说法……这石城县外许是还藏着接应他的人马。
倘若数量足够多,化整为零潜入县城的话,还真的有可能冲突了县衙把人给抢出来。
县衙只能防住普通人,对于王君廓那批杀人不眨眼的劫匪还真是难说。
毕竟……最近县衙至少经过了两波洗劫。
先是陈屠户,后是王君廓的人。
只不过以何县令的秉性,怕不是早早就给平州那边递话,如果能及时赶到的话……他想着昨日王思远同他八卦的送亲队伍……昨日按着历法来说,可是大凶。
有人迎亲?
虞玓不过一顿,稍把这件事放在后头,再思索起王君廓的事情。镖师的动作很是迅速,把五花大绑的王君廓立刻送到衙门去。
虞玓在后头,慢一步再去。
若王君廓所说的事情是真的,那无非是让虞玓面对两件事。
一则是县衙会如何反应,二则是他要如何应对。
…
深夜坊墙,巡逻的队伍看到镖师压着个五花大绑的人顿时起了疑心,盘问后这才一路把他们送到了县衙的门口。
而正巧在他们遇到了刘氏带着的另一批人,后面正捆着四五个成肉球的人。
镖师定睛一看,其中一个是刘娘子的夫婿张三。
咳。
张家娘子看着极为气愤,亲自敲了县衙的鼓,把张三并着王君廓一行人都送到公堂去。
何县令正睡得一塌糊涂,先是被梆鼓吵醒,只觉得连日来当真困顿。
他打着哈欠听着门子的回报,只听得“王君廓”三字时还有迷茫,还是屏风后自家娘子略显困惑地说道:“王君廓……这不是几年前朝廷说背叛朝廷而被乡民杀死的大将吗?”
何县令的困意登时就吓跑了,背后冷汗刷就流了下来,急声让人去把老县丞给找来,并着全县衙的差役皂隶全部都要来上值。
硬是等到人都到齐了后,才敢到公堂上去。
不大不小的公堂挤满了镖师,老县丞咳嗽了两声,让那些镖师两边只留一个,其余先退出去后,这公堂才显得清楚了些,被捆成肉球的五六个人才露出来。
除了张三脖子上有道血痕,除此之外的几个人全身都是各种破烂衣物并着血迹伤口,那两个站着的镖师看起来还彪悍些。
何县令狐疑着说道:“来者何人?所告何事?可有状纸?”
张家娘子刘氏扬着声说道:“明府,我小家小户不懂规矩,那状纸便免了吧。今日来乃是因着我家那死鬼与抢匪买卖一事,还请明府大大治了这个抢匪的罪责!”她相貌普通,可眼睛特别明亮,说起话来条理很是清晰,只看着张三的眼神透着失望。
何县令听完,这里面怎么像是断了一茬?
“咳,那王君廓又是何事?”
从虞宅来的那个镖师老实地说道:“草民不知,是虞家小郎君堪破此事,他也默认了。”他比划指了指堵着嘴的王君廓,看起来也有点茫然。
虞家小郎君?
虞玓?
何县令皱眉,这件事与他有何干系?
近来和虞玓牵扯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何县令都想去庙里拜拜除晦气了!
“把那虞玓找来……”何县令的话还没说完,衙门外的门子就赶着说道:“明府,虞玓此时正在门外。”何县令忍住翻白眼的念头,着人让他进来。
却不料虞玓不是自己一人过来的,他的后面还跟着一团黑影,那庞大的身影让县衙里的人立刻猜出来是何物。
三进三出的虞家狸奴。
虞玓欠身说道:“某来迟了,还望明府见谅。”
何县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王君廓是怎么回事?”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旁边的差役去给公堂下的几个所谓抢匪松开嘴里的布条。
“县衙门口的亭子一直张贴着榜文,实乃一伙西进劫匪的悬赏,首领的描述与他有七分相似。他在石城县内自称是尹口郭,绰号郭半边,其实意指是原本的名字。”虞玓不紧不慢地说着,“张三告诉我,尹口郭时常吹嘘自己上过战场带过兵,去过虎牢打过突厥。虽张三只把这些话当做是酒后胡言。可姓王的将军,有于虎牢俘虏夏将张青特,于幽州大破突厥者,确有其人。某便有了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