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点了单,朝他们那一桌走去。
“对,我也觉得,”文安点头说,“不要画那么好看,模仿小孩子,画成涂鸦,更亲切,好像是自己画的一样……”高个的阴影落下,他抬头,看到了叶庭。
叶庭很自然地在文安旁边坐下,证明他们是不需要询问的关系。
文安眨了眨眼,对他的到来没什么表示,把人晾在那,转头接着跟编辑讨论了。
“字,我想特别一点,”文安说,“比如,那个‘我很累’的诗,我想画一个人,躺在地上,打哈欠,然后字排成一竖排,从他张着的嘴里冒出来。”
编辑在对面微笑点头,语气带着年上的包容和赞赏:“很有创意,我们可以打样出来看一看效果。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另一首,讲孩子在巨蟒肚子里写诗的那首,可以做个跨页。”
文安蹙起眉想了想,恍然大悟:“这样啊。”
“读者看到前一页的时候,只能看到巨蟒的上半截,”编辑做了个翻页的手势,“等看到下一页,才发现巨蟒肚子里有个孩子,在写诗,所以前一页的诗歪歪扭扭,还没有标点,因为肚子里太黑了。”
文安笑起来:“好有趣。”
“配合你的幽默风格,”编辑说,“不过,毕竟是给孩子看的,巨蟒要画得可爱一点。”
“我知道,”文安说,“简笔画?只画轮廓,加上圆溜溜的眼睛。”
“挺好的。”
叶庭的咖啡送来了,还是没人在意他的存在,但他对此毫无察觉。他忙着观察文安专注的表情,闪闪发光的眼睛。聊起绘本,文安像是变了一个人。活泼、开朗、热情。
他没见过工作的文安,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一个窝在房间里画画,闭门不出,生活只有他的少年。
现在的文安,有创意、有想法,有值得奋斗终生的事业。跟同好交流时,自然又流畅。
他已经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之前那一本,《没人看时写的诗》,我想做一个精装版,”男人拿出手机,“封面加一个烫金的工艺,你看看。”
文安凑过去看,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
他真的很为文安高兴,真的。绘本很好,想法很好,工作状态很好。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对面的人,有点碍眼。
叶庭再次端起杯子,发现咖啡已经喝完了。
终于,工作告一段落,文安才发现身边有个人。他把手搭在叶庭肩上,介绍对面的男人:“这是周游,信宜童书的主编。”
男人冲叶庭点点头:“你好。”
然后文安说:“这是我哥哥。”
这是他们户口簿上的关系,叶庭对外一直是这么宣称的。不知为什么,现在他有点如鲠在喉。
“你就是绘本里的另一个主人公?”周游端详着他,“你们的故事我特别感动。”
“谢谢,”叶庭说,“主编这么负责,工作要找作者面谈?”
“哦,我来这不是为了公事,”周游说,“我在休年假,只是想来看看我们绘本界的明星。”
文安脸红了,这个称赞让他很不好意思。不知为什么,叶庭觉得这羞涩的表情也很膈应。
“你夸我,就是为了催稿。”文安愤愤地说,但听上去并不生气。
“没有的事,”周游的话听着是对叶庭说的,眼睛却看着文安,“很多绘本作家有高超的绘画水平,但你弟弟不一样,他有触动内心的柔软,这是我认为童书最珍贵的东西。”
“我知道,”叶庭语气平板,转头问文安,“饿了吗?要不要去吃饭?”
文安刚接了一声“好啊”,周游就说:“难得见一面,我请客吧。”
谁说要带你了?叶庭没有搭话:“我在家做了饭,不知道有客人,只做了两人份。”
周游看着他,这种有阅历、眼神像是看穿一切的前辈,很让人不自在。
“是吗?那我不打扰了,”周游叫来侍者结账,德语流利得惹人厌烦,“有机会再约。”
男人倒是干净利落,付完账就走。叶庭看着他的背影,感到一种优质男性的从容。
然后,叶庭想起来,家里一根面条都没有。
文安推了推他:“不是要回去吃饭吗?”
叶庭沉默着起身,拐到柜台旁边,打包了两份甜点。
文安跟着他回到公寓,一进门,对着空荡荡的餐桌皱起眉。文安又检查了冰箱、微波炉和锅里,然后转过身,用谴责的语气问:“饭呢?”
叶庭说:“点外卖吧。”
“没做饭,干嘛不一起吃?”文安在餐桌旁坐下,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叶庭梗住了,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和编辑感情很好?”
文安点了点头:“他喜欢我的书。”
“喜欢到自己掏钱来瑞士找你?”
“他家很有钱,”文安说,“他是喜欢孩子,才做童书编辑的。”
真是越听越讨嫌。叶庭开始思考,喜欢孩子,和喜欢男人,两件事矛不矛盾。“他多大?”叶庭问,“结婚了吗?”
“三十四,”文安一个一个回答,“没有。”
“他经常约你出来吗?”
“是啊,那怎么了?我喜欢跟他聊天,他懂我的故事,”文安瞪着他,“你看我的书,就会说两个字。”
是的,叶庭想,就因为他是一个没有艺术天赋的人,夸奖只会说“有趣”“好看”,就得在这场战争中落败。
他决定好好跟文安谈一谈。这人都三十四了,看起来经历丰富。文安那么单纯,要小心成熟男人的陷阱。
文安趴在桌边,打断了他的思路:“我饿了。”
这话堵住了叶庭的嘴。他叫了顿乏善可陈的中餐,饭菜完全本土化了,味道很奇怪。文安边吃边抱怨,他们本来可以挑家好餐馆的。
“没事吃什么醋,”文安嘟哝道,“影响胃口。”
“谁吃醋了,”叶庭郑重其事地说,“我关心你的社交生活。”
“做童书的,都很纯粹,”文安说,“你少编排人家。”
“纯粹的人约你大半夜出门?”
“他飞机刚落地,时差没调过来,”文安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叶庭顿了顿,说,“提醒你要小心。”
文安哼了一声,把饭盒的盖子盖上,拽起叶庭,往门外走。
“干什么?”
“没吃饱,要继续吃。”
叶庭顺从地被他拉出了门,等到地方一看,才觉得事有蹊跷。
面前是一家酒吧。
第77章 格林德瓦 22岁(15)
酒吧招牌上写着PERCH,门口悬着一根松木,上面有只棕色假鸟。
叶庭看了一眼魁梧的酒保,转身就走。
“怎么了?”文安拦住他,“你不是经常泡吧吗?”
“哪有经常?你别听杜一平胡说。”
这是文安根据照片主观臆测的,不过见微知著,就凭照片里放松的体态,肯定去得不少。文安用冯诺一口中的“纯净之眼”看着叶庭,过了三秒,叶庭承认:“球队聚餐经常去酒吧。”
文安继续盯着他:“球队有美女吗?”
“男篮怎么会有美女,”叶庭说,“不过我们队长的女朋友常来。”
“金发,高个,身材很好?”
“对,她很热情,经常请我们喝酒……”叶庭皱眉,“你认识她?”
“不认识,”文安说,“快来给我推荐。”
因为一瞬间的疑惑,叶庭被他拉进了酒吧。
不同于Ankerklause,这家酒吧风格简约,主打避世休闲风,音乐悠扬舒缓,像是电影里主人公落魄买醉时会来的地方。座位间隔宽敞,高脚椅柔软舒适。文安选了吧台角落的位置坐下,架子后面是五颜六色的酒瓶,在灯光映照下,像一幅拼贴画。文安的手指划过菜单,停在一排英文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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