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吃饭的护理员放下筷子,疲惫地赶了过去。临走前嘱咐曾厉,喂完记得帮她把孩子们送回房间。
大人一走,曾厉立刻没有了喂饭的耐心。他捏着孩子的嘴,拿起饭盆直接往里灌。孩子来不及吞咽,菜粥从嘴角流出来,黏糊糊地掉在地上。
很快,孩子开始剧烈地咳嗽,把嘴里的粥吐了出来,曾厉嫌弃地躲开,“啧”了一声,把勺子丢回饭盆:“饭都不会吃,还活着干嘛。”
叶庭因为这句话停住了脚。这小子今天又要作妖。
同伴隔着两张桌子叫他:“曾厉,喂完了没啊!”
“完了!”他把剩下的粥往水槽里一倒,跑了过去。
“晚上干什么?”同伴抱怨道,“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没劲透了。”
曾厉朝四周望了望,目光落到脏兮兮的文安身上,忽然笑了笑,拍拍同伴的肩:“给你们来点节目消消食。”
四只眼睛放出了光:“什么?”
“新人欢迎会,”曾厉指了指文安,“其实我上午就欢迎过了,可惜那时候你们不在。”
曾厉站起来,面带微笑地朝文安走去。小孩还在慢条斯理地吃手抓饭。曾厉走到他跟前,突然伸手拿起了弹珠,跑了。
文安果然暴走了。他丢下餐盘,艰难地迈着步子,朝曾厉追去。他别扭的姿势落在三人组眼睛里,又引发了一阵爆笑。
他走过曾厉的同伴身边时,对方若无其事地朝他膝窝上踹了一下,他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曾厉早就跑远了,站在食堂另一端,吹了声口哨,挑衅似的朝他招了招手。
文安慢慢地爬起来,同伴们以为他要继续去追,好整以暇地交叉双臂,打算看好戏。但他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哎呀!”曾厉笑着说,“又来了一个傻子,还是哑巴,这下可好玩了。”
文安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俨然应证了他的话。同伴们笑了起来,其中一个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卷起来的塑料袋,里面是几条蚯蚓,似乎是为了今晚的娱乐活动准备的:“看你这么瘦,免费送给你,给你补一补。”
“你这就没经验了,”曾厉说,“没看到我是怎么喂的吗?傻子不会吃饭,要扒开嘴塞进去的。”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曾厉扭过头,看到叶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还愣在这干嘛?”叶庭指了指喝粥的那一桌,“阿姨不是说了吗?让你把孩子送回去。”
曾厉挑起了眉毛:“你什么时候开始多管闲事了?”
叶庭伸出手,慢慢地把袖子卷了起来,一把攥住了曾厉的胳膊。曾厉心里有点害怕,但他知道叶庭不敢动手,笑了笑,眯起眼睛看着他:“怎么,你要打我?你的事都在学校里传开了,这时候你还敢打人?”
叶庭一言不发。他把曾厉的手掰开,拿回了弹珠,然后松开了手。曾厉正在努力挣脱,他猛一松手,对方就摔了个屁股蹲。
“我要去告诉院长!”曾厉恶狠狠地盯着他,“你等着吧!”
叶庭冷冷地看着他:“怎么告?再癫痫发作一次?”
两年前,他刚来孤儿院的时候,曾厉也举办过类似的新人欢迎会——他抢走了他的项链。
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从小摊上买的。推搡之中轻轻一扯,珠子就叮叮当当落了满地。
他把曾厉按在地上,对方突然手脚抽搐、口吐白沫。等老师把曾厉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之后,曾厉一口咬定是他先动的手,第二天他就搬去了杂物间。
出院后,曾厉不再来招惹他,但他知道曾厉恨他。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健康、正常。他出生的时候大脑没有损坏,不会走着走着就突然摔倒在地、全身痉挛,不会因为发病被同学老师议论,不会担心以后很多工作不能选,不会不敢靠近喜欢的女生。
拿到弹珠,叶庭就从他身边走过,来到文安面前。他慢慢蹲下,把弹珠放到了文安手心里。文安看看玻璃弹珠上的花纹,又看看他。
“走吧。”
他伸手把文安拉起来。这一次,对方没再躲开。
第3章 文山 12岁(3)
叶庭牵着小孩的手走了回去。小孩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一手攥着他,一手捏着弹珠。
“你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叶庭告诫他,“他们要是欺负你了,别跟他们硬碰,等我回来。”
小孩瞪着冰蓝色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叶庭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怎么揽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他看着小孩黏糊糊的爪子,先把人拽到了厕所,用水把他洗干净了。然后拉着他走进保健室,用酒精棉帮他清理伤口。小孩也没挣扎,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把皮肤里的灰一点点擦掉。
回到房间,白天的燥热还没消散,闷得人无法呼吸。叶庭暂时把门开着,然后抬手脱掉了上衣。
小孩突然不动了,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背看。他瞟了小孩一眼,觉得对方是被自己吓到了。
叶庭的背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伤痕,有烟头烫的圆形疤痕,有蜈蚣一样扭曲的缝合线,还有钝器留下的挫伤。小孩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腰上凸起的一块瘢痕,然后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
“已经不疼了。”叶庭告诉他。
小孩仍然执着地盯着伤口,叶庭转身的时候,他也跟着绕到后面,让叶庭哭笑不得。
“你干点别的吧。”叶庭无奈地说。
小孩没反应。这会儿他连弹珠都不玩了,就盯着叶庭看。
曾厉那脑残有一点说得对,这破地方真是啥都没有。
这么大的小孩,能让他干什么?
叶庭在屋里扫视了一圈,看到了自己的铅笔。他翻出草稿纸,朝小孩招了招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过来,坐在了椅子上。
叶庭想了想,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形,又在里面添了几道花纹。虽然很潦草,但勉强能看出画的是那个玻璃弹珠。小孩看着画,可爱地蹙起眉,从他手里拿过了笔。
小孩用四只手指别扭地捏着笔,在画上添了几道线条,思考了一会儿,又刷刷地涂了点阴影,纸上的玻璃弹珠瞬间生动了起来。
叶庭震惊地看着他,他却毫无知觉似的,认真地在纸上涂涂抹抹,把房间里的床、柜子、书桌,都画了上去。他对这个新爱好很着迷,叶庭在旁边叫他,他头也不抬。
“好吧,”叶庭说,“我先去洗澡,你接着画。”
小孩不理他,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孩子嫌弃的家长。
等他洗完澡回来,小孩已经把纸的正反面都涂满了,铅笔也磨秃了。叶庭把卷笔刀拿出来,教他怎么把铅笔削尖,小孩看得很认真。
叶庭给他换了张草稿纸,然后把之前那张叠起来收好,小孩立刻投入了新的创作过程中。看来只要顺着毛捋,小家伙还是挺容易搞定的。
九点半,孤儿院就熄灯了。小孩画到一半,发现房间猛地暗了下来,震惊地四处张望。
叶庭在上铺朝他喊:“快睡觉。”
似乎是明白画不成了,小孩垂着头,从椅子上慢吞吞地挪下来。叶庭在心里祈祷,希望这家伙睡觉的时候能安静点。
然后,他看着小孩从床边走过,拉开了衣柜门,钻了进去。
什么……?!
叶庭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浑身青筋都在暴起。那家伙晚饭吃了一身油,现在他妈的居然睡在他的衣服上?
孤儿院的衣服都是社会捐赠的。品质好一点的,基本都被护理员带回去,给自己的孩子穿了。剩下的衣服都是稀缺资源,穿一件少一件,怎么能让人随便糟蹋?!
他从上铺跳了下来,猛地拉开衣柜门,把小孩拽了出来。小孩突然遭遇这种对待,条件反射性地挣扎起来,然而敌我力量悬殊,被强制性地拽到了床边。
“你,”叶庭指着床铺说,“给我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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