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说道,是阿。你也认识?
不,不认识。
涂佐柘手臂靠在车窗,抿紧嘴唇,抑制心脏愈发剧烈的疼痛,窗外灯红酒绿的世界一晃而过,他留恋着明天就要被判死刑的宝宝们,车窗映照出来的光影渐渐扬起笑脸, 幸好此刻还有你们陪着我。
宝宝们十分聪慧,预感明天将上断头台,晚上可劲儿折腾他,裤子上落下星星点点的血。涂佐柘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天一亮便到了医院,预约的时间没到,前面还有十来个人。
他坐在凳子上,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姿势,来抵抗这愈演愈烈的疼痛。身边不乏与他一样独自坐在凳子上的,他想着要不跟人聊天转移注意力,本来以为对方也是个可怜的主儿,结果人家老公是去给他买早餐了。
还有一个肚腹微微隆起的孕夫坐在一边,一会儿哇哇大哭,一会儿窸窸窣窣地哭,丈夫给他擦泪安慰,整得他也想哭,这位孕夫进去后又喜气洋洋地哭了,说,检查结果出来,我们的宝宝没事。
两个人抱着在转圈圈。看得他一阵头晕,抱紧冷得瑟瑟发抖的自己。
看得正入神,手掌在他面前晃,他费劲地抬头,白星纯的笑脸进入视线,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才听见他问的是,你怎么在这儿?
涂佐柘放下按在肚腹上的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如何解释,便佯装起身,按在椅背上撑住:“我走错科室了,你呢?”
白星纯反手撑着腰,指着自己的腹部,笑道:“我来做产检。我怀孕啦!四个月了,刚刚检查说是个女生,希望能像你们家柔柔那么可爱阿。”
白星纯的丈夫也一路小跑过来,抚摸着白星纯的肚腹:“你怎么一个人到处乱跑,不等我。”
“我看到柔柔的爹地了,就过来打个招呼。”
涂佐柘的视线停留在他瘦削的小身板,挂着一颗微微鼓起的肚腹,白星纯的丈夫掌心温柔抚摸下的小生命真幸福,再单手摸摸自己三个多月的双胞胎,还没他四个月的肚子大。这对夫夫感情也是相当的好,明明上次都快打起来,这是吵出一个娃了吗?
不管怎么样,还是有点羡慕哦。他稳了稳情绪,笑哈哈道:“恭喜阿!”
“你也要再给柔柔添弟弟妹妹了吗?”
“不是,他走错科室了。”
白星纯似乎意识到打扰别人已久,说道:“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们帮你找找?”
“不用不用,我能找得到。”
“那我们先回去了。”白星纯的丈夫不好意思地说道:“他最近容易困,不睡是要发脾气的。”
涂佐柘皱紧眉头,嘴里发苦,艰难地说道:“哎,好,你们快回去跟黄兴泽分享喜悦吧!”
——要是兴泽知道是妹妹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我也高兴得不得了,软糯的女儿多可爱,一定比闯祸的兴泽省心。
——哎,你不能偏心。
渐行渐远的话语消失在耳畔,涂佐柘默默地在原地落座,闭上眼睛感受着肚腹里的两个小生命,拇指摩挲着中指边缘,宝宝们,你们是男生还是女生?长得像我还是像杜哲?活泼还是好动?
他总觉得,柔柔会是个好姐姐。可惜,你们没法感受到。
屏幕上显示前面还有两个人排队,号码越来越逼近,他的心被搅得越来越慌乱,他试图安慰肚子里的宝宝们,不要害怕,只是有一点点痛,有胆量做我的宝宝,就要勇敢一点阿。
他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来陪朋友产检的蓝非在他面前晃了几次手,她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12号涂佐柘请到人流科4号诊室戚XX医生处。
音响里播出看诊人员的信息,蓝非也不必再问,涂佐柘尴尬地笑了笑,颤颤巍巍地起身,说道:“我等了一上午了,我先去阿。”
蓝非见他摇摇欲坠的身形,赶紧上前搀扶一把,跟朋友交待两句,在涂佐柘百般挣扎下送他入诊室。
走了一小段路的涂佐柘已腿软,向医生言明来意,阐述自己的症状,加上一句肚腹疼得要命,几句话过后竟嘤咛一声,丧失气力般趴在桌子上,捂紧肚腹,断断续续地说道:“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手术阿?”
医生赶紧送他到病床上,让护士紧急送他到住院部病房,守在门口的蓝非一见情况紧急,跟朋友道歉后立刻飞速跟紧涂佐柘,涂佐柘蜷缩成熟透的小虾米,不停地用手揪紧薄薄的床单,身下白色的床单浸透一小块血迹,灯光下面目惨白,源源不断的汗液往外渗透。
涂佐柘陷入短暂的昏迷,念念叨叨地说着对不起,蓝非靠近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对不起的对象是谁。住院部医生过来的时候,带着检测单与诊断单,医生问她:“现在不适宜流产,他底子太差,胃溃疡严重,且伴有长期的低血压、低血糖,背脊和腰部严重劳损,强行做手术可能大小都保不住。”
“生下来就保得住?”
医生实话实说:“也可能都保不住。”
操。那你说个鬼。蓝非暗骂一声,说道:“先按保胎处置,我不是他伴侣,诊断单和检验单给我拍一下,我给他伴侣发一下。”
点滴注射止血止痛,涂佐柘睡得鼾声四起,一旁流产手术做完的孕夫,肚腹疼得难以入眠,听着这鼾声哭声渐停,竟然也睡着了。
蓝非滑动手机方才拍下的照片,到楼下抽了几根烟,再回到楼上的时候,涂佐柘已经醒了,吭哧吭哧地啃着早已备好的小面包,有点硬,有点凉,还有点干。
他似乎没预料到蓝非也会在这里,不自觉得停下咀嚼的动作,看看周围也没什么可以招待她的,便拿出几个小面包放到她面前,问她,饿吗?要不要吃一个?
蓝非轻笑着摇头,问道:“孩子,是杜哲的吧?”
果然,涂佐柘缓缓点头,蓝非心想也是,除了杜哲也是没谁了。
他欢快地说道:“但是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他跟柔柔去外面玩啦。”
“那我跟他说。”
涂佐柘拦住她,指尖上白得即将透明,微微用力,艰难地承认不想承认的事实,笑嘻嘻地说道:“他女朋友也一起呢。”
蓝非浅浅一笑,说道:“他女朋友在哪我管不着。可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孩子是他的,他就得管。”
不顾涂佐柘的苦苦哀求,夺手机的动作无力,蓝非给杜哲发出方才拍下的检验单与诊断单,涂佐柘心如死灰,赶紧跟杜哲补送一条信息,那是别人P的,不是真的。
两人都在静默中等杜哲回复,可两人的手机屏幕都没有亮起。
涂佐柘的心脏片刻不停地发疼,身体再次蜷缩起来,医生过来后,说没有大碍,用的药物已包含镇静,实在疼痛可忍忍,实在忍不住也不建议加大镇静的剂量。
好吧,他悄悄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捶着床铺咬牙切齿地想着,顺便省点儿钱。
蓝非并非家属,晚上不能停留在病房。他一个人望着天花板发呆,疼得受不住时,便打开手机,默默地放映偷录今晚晚餐的画面,不时地自言自语评价着。
我柔柔真是可爱。
杜哲吃的这么少,累的吧。
父女俩真好看。
* * *
山区信号不好,下山后,杜哲的手机才收到信息及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
诊断单上精确地写着涂佐柘怀孕的日期,显示的医学名称是流产处理。
怀孕的日期正是邓子朋与邓家豪婚礼那一天。
但随之又收到来自涂佐柘的几条短信,说方才的照片是P的,不是真的。
手机屏幕渐渐暗淡,涂佐柘的人影却忽然在眼前清晰。那天晚餐他终于敢抬起头来直视面前的菜色,眼睛里含有少见的笑意,微微掩着肚腹的动作,紧张兮兮地跟他借钱,在转身离去前,他踮起脚尖朝他们扬手的模样,是那样欣喜又不舍。
他一刻也无法等下去,拜托汪希带柔柔乘坐明天的航班回去,自己立即从荒无人烟的山区奔赴机场,在机场借充电宝给自动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凌晨一点,立刻购买最早的航班。
上一篇:死对头总叫我老公
下一篇:被迫和前男友荒岛求生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