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佐柘仰头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扬起手止住他前进的步伐,显然是拒人千里不许靠近,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
他怕这位家长再前进一步,他就控制不住要打人。
流了这么多血的柔柔还在里面急救,血肉外翻的伤口似夹着一条浅沟,必定要缝针留疤,那么长的疤痕要留在她的手臂上。
那是他的宝贝柔柔,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柔柔。
他心疼得无处宣泄,如果这位家长再上前一步,那他是忍不住要发疯的。
小朋友的爸爸显然也匆匆忙忙地赶来,二话不说,对着他屁股就是用力地狠揍,小朋友本就闯祸心慌,被揍疼哭得更厉害:“爹地!爹地!救我!呜呜……”
他的爹地似乎也很怕当场也送进急救,便劝道:“你气消了,气消了没有,他也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的,是小石头划到的,他也不敢了。”
他的爸爸边打边说道:“不是故意?现在敢欺负人,都整到医院里来了,以后是不是要将自己整到监狱里!阿?!”
小朋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甚至有些急促,两眼往上翻着,路过的护士连忙制止,说道:“你不能这么打,再打他就抽过去了。有话好好说。”
他的爸爸这才愤愤不平地放开,这回不打儿子了,对着小朋友的爹地破口大骂:“你说你有什么用?我一天到晚在外面挣钱,你就知道给我添乱,儿子儿子教不好,将人整到医院里,我告诉你,医药费你自个儿问你爸妈拿去,供房供车每天都是钱钱钱,明知道我们家什么条件,儿子调皮你还不知道,平时怎么管的。”
小朋友的爹地只焦急地观察着小朋友呼吸是否顺畅,低眉顺眼地说道:“行,我跟我爸妈要去,你可别在这里说了,让人家看了笑话。”
他的爸爸听了更来气,一巴掌挥在小朋友爹地的脸上,也不顾他还抱着小孩,扯着他的手腕往楼道里走,怒吼道:“你还不服气?”
涂佐柘本来不想看他们家戏剧化的作态,现在看这个爸爸是要将他的伴侣拖入楼道里,那架势看上去是狂揍一顿泄愤,可别闹出什么人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揪着小朋友爸爸的衣领往后扯,小朋友爹地得到了解放,抱着小孩跌坐在地上不住喘气。
涂佐柘揪着他的衣襟,指着他骂道:“你别在我面前打人!打人算什么本事!儿子不是你的阿?!我告诉你我烦着呢!我女儿还在里面,你们要等就给我安安静静的!不等就给我滚蛋!”
涂佐柘个儿高骨架大,再这么凶神恶煞的一指,矮一些的小朋友爸爸全然没有方才的嚣张,恹恹地坐在门前的椅子旁,小朋友爹地似乎怕再次惹着他,坐得离他远远的护着自己的儿子。
距离柔柔进去抢救室已过了四十三分钟,哭是必然的,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里面害不害怕,听不听医生的话。
涂佐柘用手肘抵住愈来愈疼痛的胃,蹲在地上吞了几颗便携葡萄糖,他的夹棉外套裹在柔柔身上,此时便冷风呼呼地往身体里面灌,灌得他晕晕乎乎摇摇欲坠。
老款的手机铃声响起,白屏闪烁,才想起没有给编辑报备,他推开接起电话便着急道:“不好意思,我今天要拖稿,我女儿在医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身在几百公里外的杜哲站在会议室外,听此消息,长眉拧起:“柔柔没接电话,她在医院?怎么了?”
飘荡在浩瀚海中的涂佐柘找到了中心,惊慌不已的心钉下一根定海神针,他撇向方才还在骂骂咧咧的一家三口,此时已搂在一处亲密,便忽略其中的波折与起因,简要地说道:“她被石头绊倒了,在里面缝针。”
杜哲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从那句话里只抓到一个重点,语气稍微加重:“缝针?!”
助理出来在他身旁提示道:“杜总,会议一分钟后开始。”
涂佐柘确实听柔柔提起杜哲这几天在外面出差,至于在哪里,柔柔说不清楚,但听这状态杜哲显然处于会议间歇的几分钟,待会肯定还要忙,怕耽误他的正事,便说道:“你去……”
杜哲打断他的下半句,问道:“哪家医院?”
涂佐柘听他语气中的怒气值不低,方才找到的中心消失无影,再次飘荡在海面,甚至往深处沉去,浸透间更为冰凉:“你……”
听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受伤,甚至要面临缝针留疤,涵养都见鬼去了,他怒道:“我问你哪家医院!”
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浓重的怒气,女儿还在急救室里,涂佐柘委屈得鼻头一酸,正想喘口气告诉他是什么医院,破烂的手机光亮却极其不给力,电量一点都不剩。
第18章
涂佐柘急得跳脚,要是被杜哲误会他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便跟小朋友爹地借了手机,给杜哲发了短信:“我在第二人民医院。”
想了想又发了句多余的叮嘱:“你慢点来,开车小心。”
“好好守在那,我马上到。”
见到这条发回来的短信,涂佐柘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如被剪得只剩尾部的灯芯上残留的微弱火苗,眼前明明灭灭墨影模糊不清,只需要风轻轻一吹就要全盘熄灭,身体轻飘飘的游荡在急救室外。
小朋友的爹地眼疾手快地扶着虚弱的他到椅子上躺着休息,他自然而然地用手肘更为大力地狠狠顶着抽痛的胃,脸色苍白如纸,小朋友爹地亲眼见到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他连唇色都变青了。
他的手背贴在眼睑上,遮掩住医院里明晃晃的白炽灯,疲惫的记忆神经元被白茫茫的钩子从黑匣子里猝然勾出,破碎地割碎编造出来的虚妄。
上一次杜哲动如此大怒,是在柔柔三岁时,那时他跟杜哲重逢后不久,杜哲不愿意听他任何解释,抑或是任何解释在他眼里都是毫无依据的辩解,低血压低血糖胃疼的症状本就反复无常,与杜哲重逢后更是夜不能寐,被精神恍惚搅得疲惫不堪,总觉得命不久矣,便生了些许交代后事的意味。
他煎的荷包蛋是柔柔最爱吃的食物之一,他想着人生在世总要留一件事情做纪念,柔柔搬起小凳子才比灶台处高一些,他细心地与柔柔讲述无数遍煎荷包蛋的步骤,热油、下蛋、反复翻面、放盐,最后来几滴酱油。
才刚到热油的阶段,弹起的油星不小心溅到柔柔的手背,三岁的柔柔还不是个娇气的小姑娘,握着锅铲没被烫得躲闪,反而饶有兴致地跃跃欲试,出租房的厨房光线较暗,涂佐柘也没看见她手上冒出的小水泡。
杜哲进到厨房里,第一件事是关掉火炉,将未成型的荷包蛋全部利索地丢进垃圾桶,第二件事是将柔柔关进房间看绘本,第三件事就是让涂佐柘站在空无一物的客厅,而后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室内全部窗帘都被拉开。
艳阳高照,炽热的光入到室内,在狭小的空间成了一团无处释放的火团,涂佐柘跳了几步躲在墙壁底下,颤抖着穿上黑色的外套,像被炽热的光芒压得抬不起头,瑟缩着问道:“你……把窗帘拉上好吗?好,好烫……”
杜哲凑到他面前,说道:“冬天的气温怎么会烫?你别在我面前装无辜,你也别在我面前转移话题,我不想让柔柔听见我跟你有什么争执,但是我警告你,你要是想继续抚养她,就别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
涂佐柘咽了咽口水,不自然地抚摸着双臂,他想去拉上窗帘,却又不敢动手,在黑色的外套基础上又裹了一件灰色的外套,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躲闪着偏移的光亮,脑子里混乱得很,嘴唇几次开合,才问出来:“什么……危险的事?”
“她才三岁,你让她碰煤气,这还不够危险吗?涂佐柘,你真是丧心病狂无药可医。”
涂佐柘抚摸着双臂的手停下,捂住被艳阳照到的脸颊,手忙脚乱地埋下头去,突然就想不明白,煎鸡蛋的危险性在哪里?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不仅要煮自己吃的,还要给那个人煮,有哪里不对吗?怎么就危险了?
他满脑子的疑惑,反应慢了一拍,在杜哲眼里却成了装疯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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