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ptain舔舔安德烈的脸,跟在艾森身后走,走走又回头,艾森并不转身看,安德烈关上了门。
艾森下了几层台阶,才转头看captain,captain摇起尾巴,跳到艾森同层的台阶,汪了一声。艾森叹口气,把他抱起来,抱在怀里,继续下楼。
他下了外梯,看见一楼门口等着的佩吉。
佩吉端着一杯热茶,抿抿嘴,看起来很不自然,有些束手束脚,似乎酝酿了一下才对着十步开外的艾森打了个招呼:“你好。”
艾森看看她,转身离开。
洛斯看着艾森抱着狗进门,摇摇头,把第二根烟按灭。
“真的?”
艾森把狗放在地上:“真的!我的东西!”说着一脚踹开卧室门。
captain无辜地坐在地上,转转脑袋,然后跑到了洛斯身边,趴了下来。洛斯摸他的脑袋,笑着问他:“你是只快乐的狗对吧。”
captain叫了一声。
洛斯给狗撸毛,摸着摸着回忆往昔:“狗,我们以前下面还烤狗吃……”
他手下的狗毛蹭地一下硬了很多。
“Easy,Easy,我现在已经不吃了。”
***
洛斯晚上起床喝水,captain正在客厅中央安睡,他摸了两把狗,就打算回去,在楼梯口看见了通往天台的门没关,犹豫了一下,上去了。
秋风凉,濛濛细雨在空中飘,高楼凌绝顶,城市尽在脚下,万家灯火通明,从南到北,河上渔火斑斓,贯通东西,艾森坐在高台上,发丝飞舞,雨幕中身影缥飘渺渺,在抽一根烟,烟尾跳着暗淡的火。
洛斯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地面,高得骇人。
“你不会要跳吧?”
艾森没说话,叼着烟转过头,摸了一把头发,露出干干净净的漂亮的脸。然后他倏地站起来,在风中晃了几下,看得洛斯一阵心惊肉跳。
他张开手臂保持平衡,然后一步一步沿着狭窄的高台走,高台不过手掌宽,他堪堪踩稳。洛斯向后退退,看着他摇摇晃晃,走得很快,越走越快,有点疾步的意思,恍然生出几分自由自在的味道。
“如果你想用这个威胁他,应该现在打电话,外面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又哭又闹加上吊,挽回男人三绝招。”洛斯也拿出烟来抽,“光跳是不行的,只缓解了自己的焦虑,但达不到目的。”
艾森在这种极限快速行走中咂摸出了某种乐趣,他说:“我没有目的,我不求人的。”
“也是。”洛斯点上烟,趴在高台上看艾森,“又厌烦承担这么情绪了吗?”
“你好吵。”
“对不起。”
艾森停下脚步,小雨打湿他薄薄的衬衫,隐隐绰绰勾出他身体呼吸起伏的线条,和世界相比,他确实高挑颀长,仿佛一阵狂风就能把他整个斩断。他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弹弹潮湿的灰,夹在手指间。
“我睡不着。”
洛斯托着下巴看他,这个角度往上看,艾森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条有几分消瘦的迹象,分手不是天崩地裂,但艾森一张白纸,什么都是天崩地裂,所幸他有这么张脸,不然谁会在乎他的七窍玲珑心,多少人也都这么过来了。
“都是这样的吗?”艾森问,“与其说悲伤不如说是愤怒,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不甘心,我觉得整个人被否定了,这种……挫败感。”
“被分手,确实会这样。”
艾森打不起精神,他很久都没睡,他躺在床上睁着眼,想很多很多事,无论白天黑夜都睡不着,但归根结底好像只有两个问题: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我?所有的事项通通归到这两个问题下,反复地问,反复地没有结果,他被这些无聊的“爱不爱”折磨的时候,安德烈大概早已免疫,自小就不激动,更不提丰富情史练就的好本事;他也吃不下饭,吃几口,似乎就饱了,口中一股腻,好像再吃就会吐,他身体的一切反应都慢下来,也不大愿意动脑,或许是失眠的后遗症。
“我讨厌这一切。”
洛斯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喜欢我吗?我以为他喜欢我。”
洛斯没回答,反而说:“不然很多事情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对他来说,这可能是他能尽最大的努力平稳落地了。”
艾森皱起眉头:“你为什么帮他说话。”
“……”洛斯吹口烟,“我只是想说,艾森,爱情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就没那么重要。”
洛斯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陪着艾森渡过失恋,就像他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现在守在门口。
艾森在感冒,又发烧,根本就不醒。
于是这房子的角落里爬满了魑魅魍魉,窥视着等一击取了圣子的命。洛斯的咒虫堪堪守着门,他的血向四面八方流去,为这个房间划出一道屏障。
洛斯坐在艾森房间门口的地板上抽烟,看着血从他的胳膊里流出,偌大的房子里没有灯,闪电在窗外飞舞,偶尔闪过几张恐怖的脸,吸血鬼在屋外张牙舞爪嘶嘶地叫,狼人在窗外高山上嚎,群声一片,地龙在土地翻滚,光滑黏腻的千足鬼不知死活地撞过来,又被屏障烧成灰。但是屏障缩了几寸。
洛斯不是不想动,他很累。六天了,他没什么力气了。
他看着又一只白毛狗咬破屏障的一角,而后烧成红色,哀嚎着滚作一团,无数幼虫从那里挤进来,苦笑了一下。
千算万算,一个恶魔绝对想不到会为了保护厄瑞波斯而死。
洛斯把烟拿出来,按在地上一道灰暗的线上,那线猛地燃起白火,一路烧过去,沿着线直达破洞,聊胜于无地驱赶扭动的虫,然后潦草地补了一下屏障。
更大的威胁在门外,有个什么巨大的生物正在用头撞门,发出婴儿一般凄厉的喊叫,房子地动山摇,洛斯重新抽出一根烟。
他注视着剧烈摇晃的门,心里却很平静,他不停地回想起一片金灿灿的花田,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小孩在上面散步,天空湛蓝高远,空气凉爽清新。洛斯咬着烟,在想他成为恶魔前,是那个男的,还是那个小孩子呢?这个记忆是他的吗?
而后门轰地一声倒下,一张硕大无朋的脸探进来,伶仃的手臂如两跟竹笋,一前一后埋进来,那丑陋的脸上泛着黄脓的眼睛转到了洛斯身上,接着那猩红大口露出了个笑容。
洛斯啧了一声,食尸虫,死在它手里,有够脏的,这家伙吃东西靠吮的,很恶心。
食尸虫又迈进一只小手,不知道为什么停了。
洛斯愣了一下,就看见那东西被什么人从后面一枪爆了头,脑子里无数的蠕虫爬出来,紧接着一根燃火的骨头从后面掷来,轰轰烈烈地烧了起来。
这骨头烧起来似乎不得了,屋内的一切妖魔鬼怪死的死,逃的逃,短短三十秒就清了个干净。洛斯仔细嗅了一下,这是艾森骨头的气味。
他撑着墙站起来,远远望见门外西装的一角,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洛斯站了一会儿,接了杯热水,进了艾森的房间。
艾森在睡觉,从头到尾没醒过。洛斯把药融进水,把水杯放在他床头。这时艾森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先是看了眼窗外的闪电,又转头看洛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我感冒了吗?”
他声音嘶哑。
洛斯说:“没有。睡吧。”
艾森疲倦地合上眼睛,洛斯擦干净杯面上自己流的血,然后出了门。
***
过了十几天,雨还是在下。
安德烈睁眼躺在床上,转头瞥了眼表,凌晨三点半。他把手臂放在额上,叹了口气。或许艾森早点离开还好一些,这样他不用一直想,分手应该彻底一点,以一方远走高飞为标志。
他得去吃点药。
但他没有动,身体很累,但睡不着,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有点吵,十分钟前刚有人来清理垃圾,叉车的声音轰轰隆隆,发动机响个不停,现在好了一些。他想起自己没有锁门,应该锁门,这样假如有人游荡到这里,看见一扇锁了的门,就会再游荡远去。但他这几天都没有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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