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手轻脚地绕过正在发狂地喊着“去死去死”的小贞,坐到了安德烈身边:“她的‘愤怒’这个阶段来得比普通人要晚啊。”
“‘否认’的时间太长了。”
小贞突然安静下来,两人都立刻坐直,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我知道了。”她说着站起来,从果盘里拿出水果刀,转身就向房外走。
“你知道什么了?”安德烈跟上去。
小贞头也不回地向外冲,声调平平,听起来更加渗人:“实现公平,我去杀了他,他今天羞辱我,他这种烂人能活我不能,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去杀了他,杀了他我不亏。”
他们朝外走,KTV工作人员跟上来:“拿我们东西……哎,里面怎么回事。”
艾森挡在他面前:“多少钱,开价吧。”
天已经黑了,小贞拿着把水果刀不管不顾地直挺挺向前走,路灯们交替着拉她的样子,也没能拽慢她一分,她双眼红通通,嘴唇颤抖机械地重复“杀”与“死”,弓着背、低着头、抬着眼,眼神乍望如同一只被火快烧死的狗,垂死挣扎,火最后烧到了双眼。
安德烈追上她,拉了她的手臂一下,仿佛碰到了一块钢板,被大力地甩开,她自己也摔了一下,又粗鲁地爬起来,继续前进,走,走,走。
“小贞……”安德烈不再伸手拉她,只是跟在她身边。
艾森迈着长腿跟在后面。
他们引来路人的侧目,小贞仿佛一根直线向前捅,竟然直挺挺撞上一棵树,然后奋力踹、奋力踹,怪这棵病恹恹的树生不逢时偏偏挡住她的路——就像这世间的一切,偏偏跟她作对。
她的脚本就在流血,她这样不知疼痛地踹,安德烈听见她骨头歪断的声音,于是他一把把人拉回来。
她转过头张嘴就咬,赶来的艾森握住她的手臂,夺下了乱挥的刀,小贞开始狂叫,仰着头抓乱自己的头发,就一个毫无生路的人来说,发发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她的精力确实异于常人,或许因为压抑得久了,她报复的心愿如此强烈,又开始去抢刀。
艾森忍无可忍,蹲下来抓住她的两侧手臂,晃了晃她,冲着她吼:“你去杀谁?他住哪里你知道吗?!”
小贞停了下来,像个暂停的机器人,她那咄咄逼人的双眼盯着艾森,艾森回看着她。
就在这时,安德烈突然意识到,艾森和小贞某些程度,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小贞眼里燃烧的火逐渐化成水,从她不甘的脸上滚过去,在愤怒的脸上流出几道悲伤的轨迹。
她泪眼模糊,不停重复:“不公平……不公平……”
艾森说:“确实。”
她指着背后那颗病树:“我跟它都在死……”她指着对面马路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的车道和都市,“没有人看我们一眼。”
艾森说:“没有。这事我们只有自己来。”
安德烈低头看了一眼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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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怪物-12
艾森、安德烈和小贞排排坐,规规矩矩并拢腿,双手放在腿上,三双无辜的眼望着刚发完一通火的克拉克女士。
“实现愿望?有什么愿望这么晚才回来?拿来我看看。”她向小贞伸出手。
小贞说:“我写好交给他了。”接着用手肘碰碰安德烈。
克拉克女士的手移到安德烈前面,安德烈说:“丢了。”
这不仅没减少克拉克女士的敌意,反而更让她怀疑,她扫视两个男人:“你们是这里住院的?哪个病房的?”
艾森从领口里翻出十字架:“其实我是个神父。”他掏出自己的证件,“这是我的执业证。”
克拉克接过去认真看了看,又问艾森:“那他呢?”
艾森指指自己的脑袋,小声对克拉克说:“他病得厉害。”
安德烈:“……”
小贞转过头看安德烈:“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
这种情况下安德烈也不好说什么,能糊弄过去就行了,于是对着小贞点点头:“嗯。”点完发现不对劲啊,拉住她,“话说清楚,怪不得怎么了?”
小贞目移远方,当没听到。
神父身份还是很管用的,克拉克女士搜了搜职业证号,发现是有效的,就没有那么强的戒备心了,但还是礼貌地“请离”了两个人。
安德烈走出医院的时候还在问:“你哪搞来的证件。”
“拜托,我真是神父好不好。”艾森耸耸肩膀。
“差点忘了。”安德烈转身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医院,“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们在投影里待多久,外面的人就会‘想起来’多久。我们再等等,等到……”艾森没有说完,但安德烈明白了他的意思。
安德烈指指远处的TACO BELL:“要吃点东西吗?”
这个点店里的人已经不多,他们坐在餐厅的角落里,点了餐,安静地吃,安德烈偶尔看看艾森,艾森吃得不多,看起来没什么胃口,间或望望医院。
安德烈看着艾森戴着手套吃食物,细嚼慢咽,很有涵养,习惯性在几口后用纸巾擦一下嘴,残渣剩食堆在手边的盘子的一个固定位置,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的。
“你不怎么挑食啊。”
艾森闻言回过头,笑了下:“出差出多了,总不能太挑剔。你吃得好少。”
“胃不好,这个对我来说太腻了。”
“要吃点别的吗?”
安德烈摇摇头。
他干咽了一下,手握在一起放在桌上,酝酿了一下才问艾森:“所以,他们都不在了。”
艾森看了眼他,手里在拿薯片蘸酱,很平静地点点头。
“……我不知道这个。”安德烈苦笑了一下,“我还记得我结婚的时候,伊莲娜送来过贺信。”
“正常,我妈妈讲究这个,跟你没什么关系,她姿态高。”
“好吧,也是。我给她回了信,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送的那个礼物,我一直也没机会问她。”
艾森擦擦手:“你说那个水晶八音盒?她没拆,这东西一般都由管家拆,然后找个地方保管起来,放在二楼的一个房间。”
“你拆了?”
艾森没回答。
安德烈试图笑笑:“不过我确实没机会和伊莲娜女士见面,说不定会合得来。”
“然后呢,你打算勾引她吗?像你勾引那时候住在我们家的另一个人一样?”艾森看他,“你有种神奇的本事,能把周围所有的人卷进你的‘性关系’里,你和周围人那种扭曲、纠结、爱怨参半的关系非常病态。”
这点安德烈自己甚至都想承认,但他要说的不是这个,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跟赫尔曼之间有很多事情没能有个结束。”
艾森的脸色冷了一下,安德烈直觉,他很不想听到这个。
“没结束?”艾森问,“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那个意思。”安德烈解释,“我们结束得非常糟糕,什么也没有谈开,什么也没有理解,他继续追杀了我很多年,在我要去的地方留下杀我的警告……”
艾森说:“我不想听这些。”
安德烈想解释的其实是,既然艾森是个认真的人,代表他们如果要认真,必须要过赫尔曼这一关,要让赫尔曼了解,才能免除安德烈的心病。赫尔曼活着这一关很好过,因为赫尔曼爱艾森,也拿安德烈没办法,可现在他死了,就像阴影一样永远谴责安德烈,问他为什么当年让艾森落得不生不死,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拐走艾森,艾森越孤独、越难过,安德烈就越负罪。
“……就像阴影一样,”安德烈也是这么说出口的,“赫尔曼跟我关系很复杂,到最后我们互相憎恨,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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