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女士穿了件宝蓝色的紧身裙,在高脚凳的一侧露出交叠的长腿,和银白色的高跟鞋,一只鞋的挂扣解开,鞋挂在她脚上晃,懒散地撑着手臂,手里夹着一根细烟,正在撩起卷发,放到肩的另一侧,然后喝了口酒,感受到了艾森如同探照灯一般的目光,看了过来。只是看过来。
艾森盯着她,她也盯着艾森。
安德烈问:“你喜欢她?”
艾森没有回答。
她弹烟灰的姿势很特别,她把烟从口中拿出,翻了下手腕,手心朝上,凑到烟灰缸上弹了弹,这是个很不方便的姿势,她的手腕向上仰起,弯出一道难以言喻的曲线。
艾森站起来:“她挺好的。”他转头看安德烈,安德烈朝他举杯:“去吧。你打算用什么开场白?”
“什么开场白,”艾森气势颇盛,“就直接说啊。”
接着艾森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她走去,安德烈看着他的背影痛饮一杯柠檬水,费尔南多像条鱼一样溜过来:“他好自信啊……”
“我也很难理解啊。”
就在他们两人困惑之际,艾森已经走到了她的旁边,开口问:“我能坐在这里吗?”
安德烈和费尔南多仿佛在看实况转播,这会儿烟也不抽了,凑在一起进行点评。
费尔南多辛辣点评:“太粗鲁,首先应该问‘这里有没有人’。”
安德烈摇头:“太生硬了,场面氛围一点都不活泼。”
女人朝他笑笑,眼神不经意地上下一扫,大概心里有数,矜持地点了下头:“请。”
艾森坐下,女人抽了口烟,透过烟雾看他。
他说:“我叫艾森。”
她笑:“嗨,艾森。”又问,“你第一次来这里?”
艾森点了下头。
她看着艾森,把酒单推过去:“喜欢什么酒?”
艾森很乖地对着酒单看了看,然后回答:“想喝可乐。”
女人有一秒的惊讶,又马上朝他笑笑,夹着香烟的手盖在酒单上,凑近他问:“你不会未成年吧。”
艾森转头盯着她:“我像未成年吗?”
他们距离很近,艾森可以闻到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像是九月晚熟香艳的大丽花,女人也可以看进他的眼睛,像望进平原上远处将来不来的风暴。他们对视了几秒,她退开,招招手为艾森点可乐。
点评团中,安德烈很乐观,女人是个好人,在谈话里已经尽了所能照顾新手;费尔南多则在一旁唱衰,女人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说,明显是怕缠郎。
那边氛围还算不错,艾森正在问女人的名字,女人没有讲,她换了一条腿翘起,朝旁边吐出口烟又转回来:“不如你猜猜?”
“名字没办法猜的啦。”艾森摊摊手,“不如我猜点别的。”
她托着下巴:“哦,比如呢?”
“白羊座。”
她笑起来:“如果我说不是呢?”
艾森自信满满:“不可能的,一定是。”
“这么自信,”她终于看起来放松了很多,“你一定很年轻。”
艾森笑起来,朝女人靠了靠,“那就请多多关照,拜托啦,姐姐。”
点评团顿时大惊,主要是费尔南多,他瞠目结舌,转头看安德烈:“这小子居然会撒娇?”
安德烈淡定地喝水:“艾森大概让任何人对他有好感,一分钟之久。”
费尔南多越发赞叹,他看着艾森和人调笑,觉得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虽然这场相交由女方主导,聊什么,距离保持多少,都是女方说了算,但艾森运气不错,初见面说不定就是一段好情缘。比如女人袒露的脖颈和艾森的碎发,融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看都是好事在途。
女人似乎被这声“姐姐”逗笑了,她开启了下一阶段,她熄灭了烟,手若有若无地碰艾森的手臂,她坐得更靠前,肩膀有意无意地蹭到艾森的胸膛,顺便送香气到艾森肺腑。一般来讲照她的经验,这会儿多数男人早已意乱情迷,以为得手从而交出控制权,接下来才更方便她主导。
于是她换了语调,变得软糯一些,她朝上看艾森,问他:“不如告诉我,你怎么猜我的星座?”
艾森放下可乐:“哦,我能看到人们一段时间的过去和一段时间的未来。”
她配合着笑:“好神奇,你是巫师吗?”
“不是。”艾森看她,“我基本上算是神。”
说实话,她有点想翻白眼,但她和艾森打交道也不是为了找灵魂伴侣的,于是她又配合地笑了笑:“好吧,既然你说是。”
艾森歪歪头:“你不信我啊?”
女人摊摊手,从艾森身边退了退,她愿意配合不代表她能容忍,但她仍旧保持礼貌的笑:“猜星座,正确的概率十二分之一,不算太低。”
艾森盯着她:“4月2日,对吧?”
她愣了一下。
“你是个服装设计师,出生于墨西哥,巴黎上学,南非工作,来这里度假,因为在迪尔逊山庄有栋度假小别墅,是父母唯一的遗产。”
“什……”
“结过两次婚,第一个男人卷走了你的钱,第二个没有卷走你的钱,但带走了你们的女儿,因为你以前有酗酒问题。你很想她,她现在不叫安娜了,他给她改了名字,她走的时候三岁,我想她应该不记得你了。”
“你是什么人!”女人压低声音,伸手抓住艾森的衣领,指甲划破了艾森的皮肤,血把她黑色的指甲染红。
艾森平静地看她:“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我和你们站在同一边。大概。”
女人僵了一下,突然间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她失手打翻了酒杯,杯里的龙舌兰洒了一桌,她也没有分心思去看,她干咽着,脸色煞白,抓起自己的外套和皮包,努力保持风度,试图起身,还要礼貌道别:“我觉得我应该……呃,先走……”
艾森放下酒杯看她:“你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他们更加有权有势,你只有你自己。”
她猛地靠近艾森,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闭嘴!不要说得好像很同情,没有人要你来评价!”
艾森张了张口,没再说话。
她站起来转过身,朝外走,急匆匆撞到了别人,连头也不回,尽管撑出体面,但也看得出失措。
艾森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转头看安德烈,看到他以后对着他摇了摇头。
费尔南多啧啧点评:“一分钟好感……”又转头看安德烈,“怎么会这样,我本来觉得很有希望的。”
安德烈没接话,站起来说:“我出去一趟。”
他顺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走,那是酒吧的后门,坐落在一条暗巷,门口摆着一排排垃圾桶,野猫在墙上叫,地上流着脏水。他推开门,女人正靠着墙抽烟,瞥了他一眼。
安德烈看她:“你还好……”
没等他问完,她就冷笑了一下:“这是什么招数?他唱白脸,你唱红脸,很容易得手吧?两个混蛋。”
安德烈没说话,无奈地笑了笑。
她发完火,看见安德烈因为冷风打了个颤,用夹烟的手指了指他:“你要什么?”
安德烈朝后退了下,靠在墙上:“我们很抱歉。他绝对没有故意发难的意思,关于你的事任何情况下都轮不到我们讲什么。他跟我一起来的……我带他来的。”
安德烈抿了下嘴:“只是想正式道个歉,希望能让你感觉好一点。”
她盯了他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安德烈看着她,陪她抽完这根烟。她留意到,没催他走,也没跟他说话。
于是一个女人靠着墙,一个男人站在一旁,在放垃圾桶的小巷,沉默着等一根烟燃尽。
野猫在墙上打架,老鼠在地上爬,垃圾水发着恶臭,月亮今晚也缺一半,大概应该有些感慨,她嗅到他身上同类的味道,说是“孤独”有点矫情,说是“寂寞”有些大题小做。于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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