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宣神色严肃了一秒不到就破功,他摇头失笑,在我后腰上重重一拍,什么也没说,抛下站在原地迷惑的我离开了。
他身后的仆从也都忍着笑,绕过我追着他走了。
等他们一行人走远了,我揣着那个汤婆子,脸上迷惑的神情才渐渐淡去。
我的确听了姬宣的话,没有去地牢见景瑜。
但谁让我天生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呢。
跟在姬宣身后,最后一个仆人在行过转角前,又看了我一眼。
我不易察觉地点头,表示我已经知道了。
996,996,劳模加班就是6,撸起袖子加油干,福报等你就是赞。
……唉。
我揉着眉心,转身离去。
是夜,我来到地牢。
景瑜关押在最里面的一间,我一路走过去,两侧点着昏黄蜡烛,地上犹带水渍,石壁透着森森寒气,夜半三更的,确实很有个恐怖片的氛围。
我百无聊赖站在牢门外,说:“找我有事?”
“……没想到你真的能来。”牢门里,景瑜靠着墙,淡淡道,“外面的守卫呢?”
他还是穿着被抓那日的衣服,身上被绪陵揍出来的伤好了七七八八,脖颈上缠着绷带,明显是已经请过大夫。
甚至身边还放着足够御寒的被褥棉袄,足够……他摆出这么个孤傲姿势来和我装逼。
姬宣果然给了我这个面子,没打算弄死他。
也太给我面子。
我看着他。
景瑜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开口,静静回视我。
“是我,在问你问题。”我跺了跺脚,又抱着手臂上下搓着,“我很怕冷,你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讲,我就回去了。”
他眨眨眼,一时没能说出话,我顿觉不耐烦,脚又冷得厉害,当即回头要走人,景瑜忙道:“哎哎哎,等一下,我真有话要说。”
我这才勉勉强强又回到牢门前,挑起眉毛审视他,景瑜苦笑道:“真的是你救了白姑娘吗,看着不像……等等!我说我立刻就说!”
我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开膛手。”景瑜道。
我点头:“继续。”
他看神经病似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是为我过于平淡的反应而觉得不可思议:“……但我知道开膛手是谁。”
“真棒。”我掏了掏耳朵,“那你现在是打算背弃太子,投靠宣殿下了吗?”
“……”
在数秒死一般的沉默后,景瑜难以置信地:“你全都知道?!”
我开始替绪陵犯愁。
有这么个脑子不好使的朋友,一定会经历很多坎坷吧。
景瑜也不靠墙了,他直起身又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我,喃喃着:“难怪绪陵那家伙会这么信任你……”
如果现在告诉他,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随口一诈而已,未免太过残忍。
我怀着怜悯的心态,保持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不过景瑜也没那么容易上当,他眯起眼,道:“你怎么会觉得此事和太子有关系?”
第44章
他有此一问也是理所当然。
毕竟在这之前,没有人真正将开膛手,将景瑜同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联系在一起。包括姬宣。
也不对,冰儿心思缜密,从不轻易将没有根据的猜测宣之于口,或许他心里早有怀疑,只不过没同我们讲罢了。
太子是何人?
“也不是什么难事,稍微把前后线索理一理串一串,很容易就能推出来。”双臂抱胸御寒,我淡淡地朝他笑一笑,“不过谢谢你肯定了我的猜测,此事太子果然逃不了干系。”
景瑜面色异样,半晌:“……你诈我?”
“哪儿跟哪儿呢,我可没有那般高明的手段。”我举手投降,“我要真是聪明人,就不该下来见你,彻底将你交给宣殿下处理才好……要是被人看见我半夜与你密约,传到殿下耳里,我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自然是不会被人发现的,毕竟本世界比天选之人还大的外挂,玄凤大领导就在地牢门口守着,我让它在那里呆着看门时它还颇不乐意,夜露深重寒风瑟瑟,它扑扇着花花绿绿的翅膀,在我脸上半是亲昵半是责怪地啄了一下。
“钟儿!”它大声地,“坏!”
山贼哪儿有不坏的?
过了会儿,景瑜才低声道:“太子的事我不能说,你杀了我也一样。”
我说:“我知道啊,也没指望你真会老实开口,绪将军在时都撬不开你这张嘴,更何况我单枪匹马,我来见你,只是来听听你有什么能对我说的话而已。”
景瑜似有松动,一口气还没喘匀,我又面不改色接道:“反正宣殿下也拜托袁大夫加紧改良他那个吐真剂的配方了,你就替他试试药吧。”
“……”景瑜怒道,“将军怎么会同你这种无赖交好!”
他这幅模样倒比第一次见面畏畏缩缩左右徘徊时更像个人了。
我哈哈大笑:“谬赞谬赞,本人虽非无赖,但也差不离,所以兜兜转转,你喊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隔着冰冷的铁栏,他把背脊更好地往墙上靠了靠,方缓缓开了口:“你是阿陵的朋友,所以我不希望你陷在这摊浑水里——告诉阿陵,别管我,也别管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你们都离宣殿下远些吧。”
他颧骨带伤,形容狼狈,神色里透着倦怠与依稀的自嘲:“毕竟十腹之子已经凑齐了。”
“十腹之子究竟是什么。”我半蹲下来,手搭在膝头,眉头不由皱起,“犯这样遭天谴的杀孽,究竟能起什么用。”
景瑜嗤笑一声,目光不知涣散去了哪个点,只听得见他声音里有无限的压抑:“十腹之子,合以一人赤胆忠心,能保人青春不老,长生不灭——这就是他们的计划。”
我:“哦懂了,皇帝病重,太子献药,然后呢?”
景瑜:“……”
我又说:“既然你说十腹之子已经凑齐了,那剩下的赤胆忠心呢,这玩意儿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景瑜:“……至刚至强者活体状态下生剜而出。”
原来如此。
谢澄的心。
我不明白我这一刻到底有何感想,脸色没有任何波动,我平静地问道:“不论你之前干了什么,我就问你一句,从这一刻开始,你是我们的敌人吗?”
闻此言景瑜眼角轻轻抽动,仿佛又要嘲笑,我抬起一手,微微颔首,弯着嘴角说:“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景瑜不把我当回事,挑衅地说:“如果我就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话并没能说完,一把不知从何处飞出来的锋利小刀,以雷霆之势穿透了他放在一边毫无防备的手掌,将其死死钉在了地面,景瑜一时没忍住痛呼出声,额上冷汗顿出,随即便咬紧了牙关,另一只手握着刀柄,牵连着血肉,用力拔了出来。
我拍拍衣服站起身,笑嘻嘻道:“好啦,我知道了,既然不打算和我们为敌,又没办法反抗太子,那你就继续呆在这里吧,至少呆在这儿不会死。”
景瑜从喉头硬是挤出声音:“……那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
我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过身:“差点忘了。”
景瑜面无血色地瞪着我。
我伸出手:“刀还我。”
翌日,我偶然听见管家在向姬宣汇报,地牢里独自关押的景瑜不知怎么弄伤了手。
姬宣:“有人入侵?”
管家:“守夜的侍卫并未察觉异样,若真有人入侵,也没有理由不将景瑜灭口,而只是这么小打小闹地留个伤。”
姬宣并不如何在意,漫不经心地:“也是,故意留下入侵的证据给我们追查,对方不可能蠢到这个地步。继续对景瑜保持严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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