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窖外的雨声一点一点刮过屋檐。
干涸开裂的大地渗进了雨水,抚平每一道因为伤痕留下裂开的褶皱。
褪去残忍和狂暴后,连带着温度,竟然叫人觉得难以忍耐起来。
宗洛微阖的双眼轻轻颤抖,死死咬住下唇,不愿发出半点声音。
汗湿的白发垂下,微冷的手指搭在了肩头,指尖不自觉用力。等他嗅到空中的铁锈味,察觉到红衣下凹凸不平的印记滚出温热的血,宗洛这才想起,这人肩上全是他留下来的牙印。
现在被他用力一摁,伤口受到二次伤害,自然又流血了。
虞北洲却仿若未闻。
收起作乱的打算后,红衣青年唇角的笑容也淡了几分,规矩地倒药,旋即填到伤口里,态度仔细地像换了一个人。
他认真起来的时候,一向是充满魅力的。
宗洛想起很多年前,他们还在鬼谷的时候。这人明明打不过他,却总是犯贱般凑上前,时不时在背后捣乱下黑手。
例如有一回宗洛出谷历练,莫名其妙被山林里的猛虎追着跑,差点命丧虎口。回来后才发现是虞北洲在他身上做了点手脚,于是回谷后,他第一时间怒气冲冲提着剑去找人。
最后在鬼谷凿空了半壁的藏书阁里找到了虞北洲。
不知道是拜上辈子还未消失的主角光环所赐,还是虞北洲那副模样同他往日里展现出来的虚伪大相径庭,这一幕一直记在宗洛脑海里。
年幼的虞北洲仍旧穿着一身红衣,坐在藏书阁深处。明明是白天,他偏偏寻了个角落,脚边放着一盏将熄欲熄的烛火,一只手拿着竹简,另一只手撑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
阳光在藏书阁地板上划分出泾渭分明的两条界限,他却偏偏选了最黑最阴暗的那一边。背对着光亮的时候,小小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孤寂。
一本书的,万人拥簇的主角也会觉得孤单吗?
“——”
某个瞬间,宗洛的呼吸顿时被打乱了节奏,在漫长一个时辰的疼痛折磨里从未体会过的陌生过电感从四肢百骸里窜了出来,直接冲上了天灵盖,叫人浑身颤栗。
为了掩盖这突如其来的窘迫,他低哑着声音问道:“好了没有。”
“快了快了。”虞北洲漫不经心地答道。
他状似不经意地多试了几次,每一次都能感受到陡然粗重的呼吸后,记下了指节大致的长度,这才颇为遗憾的结束了这场漫长的上药。
指尖重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
红衣青年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手指,笑得戏谑难明:“师兄的味道......好甜。”
宗洛面上火烧火燎,只装作没听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扯过自己的衣服,一脚就想把人踢开,躺到了寒玉床上闭目养神,安静装死。
然而直到毛茸茸的头重新靠到他的肩窝里,箍着他不让他离开。
剑鞘被温养地极好,边边角角的地方都抹上了油。
对剑客而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没有预兆的,取而代之的是烙红的剑身。
剑鞘已经被打磨好,用温热的水清洗过一遍,收剑入鞘的时候没有收到受到丝毫阻碍,轻轻松松灌满,放到一旁。
对每位剑客来说,这自然是一门学问。当初在鬼谷学艺的时候,他们甚至有专门学过如何对自己的剑进行养护。
“呃啊......你干什么?!”
宗洛刚离开两步,正想躺下,刚才要离开的手又被硬生生扯了回来,尾音猛然拔高变调,登时怒目而视。
红衣青年从背后抱着他,为那触感舒服地喟叹几声,十分自然地跟着一起爬到寒玉床上来,甚至搭过来一条手臂,别提有多自觉。
“疗伤呀。”
虞北洲无辜地道:“师兄又不会帮师弟上药,可怜的师弟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的确。没做准备的话,其实两个人都应该受了伤才对。宗洛都伤成这样,虞北洲又能好到哪去。想到这点,竟然还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只不过虞北洲说的没错,打死宗洛,他都不可能给这人上药。疼死他算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人的自力更生竟然就是这个自力更生。
宗洛气得半死,疯狂挣扎,却又被精神活力恢复比他更好的虞北洲轻而易举压制下来。
“师兄最好不要乱动。”
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轻笑:“否则师弟不一定把持得住。”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后,宗洛顿时一僵。
锋利,亟待蓄势待发的剑锋落在他的命脉上,让这句话变得格外具有说服力。
虞北洲闷笑几声,颇为遗憾地叹气:“要不是只有一瓶药了,师弟也不会出此下策。”
宗洛:“......”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果然,祈祷虞北洲能一直正经,倒还不如祈祷明天的太阳打西边起。
就在这沉默的一小会里,红衣青年扯过一截冰蚕被,将白衣太子整个人团吧团吧裹在里面,然后心满意足地放到自己怀里。像小孩子圈住了自己的宝物,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地宣誓着自己的占有欲。
做完这一切,虞北洲满意地把这团暖洋洋的人往自己怀里一塞:“好了,师兄可以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洛洛:......睡你个头!!!
就是说,小鱼你这么骚的吗(指指点点.jpg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
鬼谷冰窖里重新恢复了静寂, 只余下浅浅的呼吸声。
宗洛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只想骂人。
都这样了,谁还睡得着?!
再加上虞北洲这人一肚子坏水。
锋利的刀尖扎进伤口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让人觉得舒服。先不说如此彰显着存在的异物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留存的地方刚好是一个叫人难以启齿的区域, 偶尔一个呼吸起伏, 都叫人为之颤栗,从头皮酥到头发尖。
宗洛额头蹦出个十字,一脚把虞北洲蹬了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 后者竟然还真就全无防备。
这软绵绵不带内力的一脚,成功把人从寒玉床上踢了下去。红白相间的一团噼里啪啦落地,期间还夹杂着剥离后黏糊糊的水声。
“啊, 师兄,你真狠心。”
虞北洲在地上顿了一会,这才可怜兮兮地起身。
他肩头那块被宗洛方才摁出一团血迹,胸口的绷带也隐隐约约又开始渗出殷红, 触目惊心。
然而躺在寒玉床上的白衣太子却因为方才猛然把人踹走,发出的咕啾声而面红耳赤,埋在发丝里的耳尖一片通红。干脆直接扯过被子, 把自己全部裹起来,拒绝多看虞北洲一眼。
窸窸窣窣的,宗洛听见某人又重新爬上来的声音。
“师兄,真的不让师弟进去吗?”
有些委屈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熟悉的手臂和重量搭了过来, 十分自然地扯了一半被子过去。
虞北洲的体温本来就比正常人高一些, 在冰冷的寒玉床上就更加明显了。虽然宗洛不想和他靠这么近, 但不得不承认,这人抱上来的时候的确舒服得很。
“可是师兄好暖和好舒服。”
虞北洲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师弟会乖乖在里面呆着疗伤,保证什么也不做。”
“滚。”
宗洛用一个字回答了他,简明扼要。
见宗洛大有一种他再多说一句,今晚就别想上床的趋势,虞北洲这才终于乖乖闭上了嘴。
没关系,没法含着剑身保养,抱着也是极好的。
红衣青年漫不经心地想。
有虞北洲在,宗洛根本就不敢把后背的空门暴露出来。
他平躺在寒玉床上,感受着那团热源将他搂在怀里。因为实在又累又困,这么迷迷糊糊的,竟然还真就这么睡了过去。
感受着空气中逐渐和缓的呼吸声,虞北洲听着外面的雨声,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放好了手,一双黝黑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白衣太子的侧脸,内里没有半点睡意。
真正摸到了,痛了,手指下的心脏还在跳动,他才能确定宗洛是活着的。不是梦里斑马线上一滩刺眼的鲜血,也不是前世躺在自己臂弯里的冰冷尸体。而是会回吻他,会咬在他肩膀上,会低声喘息生龙活虎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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