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洛在白城里必须做好伪装,至少不能顶着这么一头招摇的白发和照夜白,不然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就在收拾好一切后,他忽然想起裴谦雪前几天说的事,于是从临时落脚的寝殿里踱步走出。
正巧,裴谦雪就在不远处,于是宗洛便问道:“阿雪,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青衣丞相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瑾瑜,之前一直没有问你,你和北宁王......”
宗洛打断了他:“战事告急,这些私情都应当放在一边。即使我同北宁王有私怨,但在家国大义之前,都理应按下不表。”
他这也算是正面回答了和虞北洲这一笔糊涂账。
没想到的是,裴谦雪沉默许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答道:“你说得对,家国面前,没有私情。如今是对战卫国的决胜一战,不能被这些杂事影响。”
说完,这几天看起来一直都有心事的青衣丞相仿佛心事更深了。
宗洛疑惑地看了裴谦雪一眼,没从后者惯于隐藏心思的脸上看出什么,便也只能作罢。
等到开完会议后,已是夜幕低垂。
外边淅淅沥沥,似乎又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啪嗒啪嗒拍在屋檐上,溅起声响。
“嘎吱——”
宗洛点亮烛台,将窗棂拉拢合上。
潮湿冰冷的室内早已被火盆温热。
他脱去靴子袜子,躺到床上,将湛卢放在枕头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微微阖眼。
白城不大,不过是一个边陲小城,晚上吃的东西都是民众们热情奉送的牛羊肉,在篝火上烤一烤就吃,抹上盐粒,美味极了。
这边除了常驻军队之外,人并不多。夜晚安静而静谧,只能听见隔窗雨声。
伴随着这样的雨声,宗洛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屋内的呼吸声终于陷入悠久绵长。
呈在青铜烛台上的蜡烛越烧越短,一滴滴融化的白蜡从火焰的末端淌下,如同眼泪一般坠落到蜡烛底端,最后凝固在表面。
雨越下越大了。
窗台上,一道落下的黑影缓慢开始了游移。
遮住了光亮后,溢散到桌上,逐渐汇聚成人形的模样。
黑云背后,一点翩跹月光巧而又巧的映照下来。
被雨冲刷地模糊的地方,亮起一点鬼魅似的红。
虞北洲站在雨里,嘴唇抿紧。他头发和脊背湿了一片,墨发同红衣贴在一起,像一副颓靡妖艳的壁画。
怀里的东西倒还是干的,一点雨水都没有打湿。
他已经站了很久很久,甚至不惜用上了从鬼谷学来的龟息术,不敢靠近屋檐下。因为没有走动,又有雨声作掩,所以屋内的人才能听不见。
窗棂无声被推开一条缝隙。
或许是察觉到冷风,屋内盛放的蜡烛摇曳几下,明明灭灭。
伸出的手停顿了一下,或许是怕风惊扰了屋内人的休憩,又或许是其他更加深沉的原因,它永远止住了。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蜡烛烧尽的后,桌上那道黑影终于消失不见。
等到宗洛隐隐约约有察觉,迷茫睁眼的时候,桌台上只剩下白烛熄灭后剩的一缕烟。
月光伴着折射的雨水落到窗前,那里严丝合缝,合得极稳,没有一丝多余的缝隙。
他盯着窗外的角落,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梦。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知为何, 明明只是因为烛光熄灭而苏醒,宗洛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他从床上坐起,赤脚下了床, 踩在冰冷的地面,点燃了另一根蜡烛,端着烛台凑到窗前。
“啪嗒啪嗒......”窗外的雨声还在继续下。
外边蒙蒙一片。罕见的, 下雨竟然也有月亮。
宗洛看了一眼, 没发现异常, 正想将烛台放下, 视线忽然凝固。
靠近屋角的一圈地面, 因为有屋檐的遮挡,没有淋到雨, 干燥一片。
然而,现在在靠近窗台的正前,却多了突兀的一块。
那里有一个孤独而湿漉漉的脚印, 来自一个口口声声还在说恨他的人。
......
第二天休息的时候,宗洛同公孙游商议过后,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宗瑞辰的作业。
虽说宗瑞辰是八皇子,但既然进了军中, 就不能搞特殊,得一视同仁。这几天加紧时间赶路, 宗洛就把瑞辰当做普通士兵看待, 只私底下吩咐穆元龙多多关注。
好在小八很能吃苦,或许是以前在冷宫也吃惯了苦,所以即使是第一次这么高强度赶路,也没有叫苦叫累,而是坚持了下来, 看得宗洛也有些心疼。
“不错,在军中也没有荒废武艺。”
检查完,宗洛拍了拍宗瑞辰的肩膀。
宗瑞辰也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三哥这还放水了。穆哥说三哥要是动真格的,三个他都打不过。”
“元龙竟然这么说,哈哈哈,他有没有和你说过,当年他还是被我打服才愿意追随我的。”
宗洛走到一旁洗了个手:“这几天从皇城出来后,看你有些沉默寡言,三哥还以为你不太适应行军,想把你放在白城适应适应。”
说到这个话题,宗瑞辰方才还挂着的笑容骤然淡了些。
宗洛最是知道自己这位弟弟的,不过十五六岁大的少年,以前还是他悄悄找了个宫里的嬷嬷教他识字,不然他常年身在那样的环境,根本对外界没有丝毫认知。
平日里旁人随便一点点善意,都足够宗瑞辰惦记好久好久;只要有一点点开心的事情,都能从他脸上看出来。
“怎么了?”宗洛关切地问。
说小八是他最关心的弟弟,这点丝毫不为过。
当然,和宗元武说清楚后,老五也成了宗洛的关爱对象之一。
宗瑞辰垂下头去,犹豫了许久,才低声道:“三哥,其实......我想问一下,当初我母族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宗洛神色一变,抬手挥退周围站着的玄骑士兵后,这才低声道:“小八,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宗瑞辰的母族是荣家。
荣家这个家族,先帝时期在皇城显赫一时,连先帝都得给他们几分薄面。就因为有强大的母族做支撑,宗瑞辰的母亲,一入宫便是妃位,是当年皇后位置最有可能的竞争人选。
可以说,要不是后面的谋反事件,恐怕宗瑞辰就是正儿八经皇后所出的皇子,从小经历栽培,夺储结果怎么样还不好说。
当然了,宗洛清楚渊帝多疑的性格。先不说荣家家大业大,过于贪心了些,将野心写在脸上。就是渊帝自己,也绝对不可能让朝廷命脉,被区区一个世家所把控。所以这个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我,我......”宗瑞辰见宗洛神色严厉,咬了咬牙,“以前小时候,嬷嬷只和我说是母亲他们犯了大罪,这才被处罚,还叮嘱我不管谁问都不能说知道。”
他咬着嘴唇,耷拉着脑袋:“我现在长大了,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那也是我未曾谋面的母妃。即便是她是罪人......”
听他这么说,宗洛顿时有点心软。
亲情也是他一直渴求的东西。穿书前他也和宗瑞辰一样,无父无母,自然懂得这种看见别人家庭母亲时羡慕的情绪,其个中滋味,宗洛最是清楚。
“唉。”宗洛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宗洛也只能说略有耳闻。
当年荣家谋反的时候,他早就在卫国了,这点消息都还是十几年后回大渊才知晓。
荣家其实不能算罪大恶极,但也不是全然无辜。
它当年谋反的事情,可能是一笔烂账。
那会儿渊帝血腥上位,皇城世家都吓得要死,纷纷夹紧尾巴做人。可等到后面渊帝提拔各层官员,想要大刀阔斧改革,触及到他们利益的时候,这些人就不干了。
在裴谦雪之前,渊帝还用过好几任丞相。其中一任丞相便是世家加塞过来的人,导火索便是从他开始。
据说是有人告了密,说荣家有私下谋反,囤养私兵,插手漕运的行为。本来这件事情毕竟没有证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从中插手,变数多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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