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么一提醒, 国公爷慢慢想起来了。
但也正是想起来了,一口气卡在胸口上, 上不去也下不来,感情陛下在跟他玩文字游戏?!
不同于前庭的喧嚣, 国公爷为陛下选的厢房幽静无比,就怕外间的热闹刺激了陛下,扰了他儿今日的大喜。
可他千防万防,着实没料到陛下是冲他孙孙来的。
——这谁能想到?
秋昀也没想到, 陛下今日是来‘偷’他的。
自打与沈江亭换了身体后,陛下就再也没出现在国公府,也不曾召见过沈江亭。
他对陛下有信心, 能识得破自己和沈江亭的区别,但却是不知晓陛下已然找到了自己,还干出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人贩子行为。
秋昀心中是好气又好笑。
可想到对方见着自己时那声哽咽和低喃,继而联想这两个月来国公爷陆续带来的消息,说陛下‘中了邪’,大费周章地收罗美容养颜秘方。
再看对方无暇的姿容和健硕的胸膛,不用猜都知道对方这是早就知晓了自己变小的事,不然又何必这般折腾?
想到还有十几年好等,秋昀不可避免地心疼了。
可伴着心疼的,又觉得有些好笑——他从遮盖的宽袖里仰起头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陛下委屈地哼了一声,别开脸抿紧唇不说话。
今日沈家办喜事,一辆辆权贵的车马从左右街道驶来。
陛下是步行出宫,回去时也是沿边而走,与各家马车擦肩,坐在车厢里的权贵也不曾撩.开车帘往外头瞧上一眼,而马夫又不识得陛下,因此这一路走来极为顺利。
直到进了宫门,陛下这才放下宽袖,托起怀里的……奶娃娃。
秋·奶娃娃·昀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侧脸上吧唧亲了一下:“一段时日不见,陛下变得神武伟岸了。”
听得这番夸赞,陛下眸光闪了一闪,下撇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他主动露出右脸,哼哼了一声,示意这边也要。
秋昀哪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他故作不懂地抬起小肉手,摸了把陛下光滑的脸蛋:“保养得不错,继续保持。”
陛下不满地抬了抬下巴:“没了?”
“不然呢?”秋昀瞪着圆溜溜的眼:“我现在可是个孩子,你总不能禽兽到要娶个孩子做皇后吧?”
“我禽兽?”陛下想到那晚的卿卿突然变成了沈江亭,气得牙根直痒痒:“你不还是个骗子?说好陪我,一不留神就跑了,害朕差点把沈江亭给……”
陛下忽地闭上嘴。
“给怎么了?”秋昀看着他:“我记得我让你别动的。”
“你眼睛都闭上了,这难道不是暗示朕可以亲了吗?”陛下哀怨地回瞪过去:“还有说好的惊喜呢?喜,朕是没见着,惊倒是受了不少。”
“……”秋昀扛不住他那双幽怨的眼,微微别开脸去,低声道:“喜不是提前给你了?剩下的当然只有惊了。”
“你所谓的喜就是那个系统?”
“是也不是。”秋昀瞄了眼四下巡逻的护卫,趴在他颈窝小声讲了自己跟沈江亭的事,最后道:“沈江亭还活着,我用他的身体跟你在一起,那多别扭?
且用了他的身体,便要承担起来责任。
他沈氏那一脉的人都是为你南国而牺牲,就留沈江亭一个独苗。
总不能为了咱俩在一起,让沈国公再生一个。
就算再生一个,这么多年了,沈夫人如果能生也不至于就沈江亭一个儿子,可让沈国公纳妾,伤的是沈夫人的心,若是不纳,岂不是断了他沈家传承?”
一口气说这么多,陛下已经到了灼华宫门口。
时值正在五月下,满宫的桃花已谢,桃枝上已然硕果累累。
穿过重重掩映的桃树,王公公老远看到陛下走来,快步迎上来,行过礼,往后一看,没见得沈世子,正疑惑着,抬头就见陛下怀中抱着个奶娃娃,面上一怔:“陛下,这是……”
陛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只步踏进寝殿,掩上门。
殿内熏香缭绕,陛下把他放在窗边的软塌上,出去了一趟。
回来后,他蹲在软塌边,直视着秋昀的眼:“你方才说那么多,喜呢?”
秋昀淡定道:“我不是答应做你的皇后,让你欢喜了好一阵?”
“就这?”陛下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当朕是驴吗?给朕画个大饼,吊根萝卜也算喜?”
说着,他咬紧后槽牙,气得脸色铁青:“你今日若是不给朕一个交代,就别怪朕当那禽兽,强娶了你这小身板!”
“……”秋昀见他气得不轻,连忙抬手费力地捧起对方的脸:“乖啊不气,等我长大,我娶你。”
“你娶我?”陛下面色缓和下来,质疑地看着他半响,忽地哼笑起来:“人不大,野心倒是不小,还想娶我这一国之君!”
“那你嫁是不嫁?”秋昀挑起稀疏的眉毛问。
“你敢娶,朕又有何不敢——你且稍等。”陛下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到案桌边坐下,取过一张纸,执笔在纸张上行云流水,一笔作罢,他放下毛笔,满意地拿起纸张吹了一吹,又拿着印泥走到软塌前:“以防万一,你把手印按了。”
秋昀接过纸张,就见一手漂亮的行楷字体浮于纸面: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谨订此约!(1)
看完这一纸婚书,秋昀抬眼瞥向他。
“你让朕等你十数年,总不能光画大饼不给点实际好处。”十几年后,他都老了。
就算他不愿面对,也得承认。
十数年后,他已行之将朽,卿卿却正值青春好年华,他担心、也害怕卿卿会嫌弃他,就算系统同他说,他与卿卿有多世情缘,也无法叫他安心。
秋昀从他深邃的眼眸里察觉到了隐藏的不安,没说什么,要来印泥按在了纸张上。
窗外阳光正好,投射.进陛下深入寒潭的眼眸里。
温暖的日光一点点沁入他眼底深处,驱散连月来的忐忑和惶恐。
他温柔地拿起纸张,看了又看,半响都舍不得放下。
直到一声叩门响,这才把他从喜悦中惊回。
他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当是午膳到了,我让御膳房准备了可用的辅食。”说罢,他让人进来。
但进来的不是王公公,而是一个内侍。
“陛下,沈国公求见。”
“这老家伙来得倒是快!”陛下收起婚书,小心放在胸口,和衣躺在软塌上,把卿卿圈在臂弯中,道:“去告诉沈国公,就说朕带长安歇下了,让他改日再来。”
凭本事骗回家的卿卿,哪那么容易叫他放回去?
秋昀瞄了眼外头的大太阳,无语道:“你今日这行为,若换个身份,就是诱拐小孩的拍花子。”
“我若不这般做,沈国公会把你交给我?”陛下理直气壮,看不出一点心虚来。
若不是沈府的人看得紧,他早就把卿卿带回宫了。
内侍去而复返:“陛下,沈国公说、说……”
“他说什么你一字不漏地说来给朕听。”
内侍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沈国公说、说孩子是无辜的,您不能为了、为了——”他啪地跪下来:“陛下,奴婢不敢说。”
陛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秋昀的背:“你让沈国公进来亲自跟朕说。”
“是。”内侍退出去了。
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从殿门口传来。
同时还有沈国公雄厚的嗓门:“参见陛下。”
“内侍没同你说,朕甚为喜爱长安,想留在宫中养上一段时日?”陛下没叫他起身,而是说了这么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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