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昀垂眸看向按在手背上的手,掀起眼皮投向充满惶恐之色的圆眼,从对方的掌心下抽.出手,拿起旁边的手机,在对方的注视下指腹一划——
“小没良心的,终于舍得接电话了?”
笑骂的口吻中透着几分轻松:“发你信息也不回,午饭吃了吗,没有的话你收拾一下,叔马上到你学校了,请你吃好吃的。”
话筒的音量不大。
但却一字不漏地传到了赵延安的耳朵里。
他放在腿上的手紧张地捏成拳头,彷徨的眼神迷茫地望向哥哥,有点不知所措。
“我回家了。”秋昀说完,又补了一句:“忘了提前跟你说。”
“就知道你个小兔崽子不老实。”电话里的人沉默了一瞬,语气纵容道:“你出来陪叔吃饭,当做放叔鸽子的补偿。”
秋昀瞥向了下眼眶发红的赵延安,应下了周祈元,挂了电话:“还有事吗?我要出门了。”
赵延安慌乱地站起来,睁着红彤彤的眼,小心翼翼地问:“是祈元叔打来的电话?”
“嗯。”
“那……”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赵延安张了张嘴,想这么问。
甚至还想问你跟祈元叔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可看着他哥漠然的神色,不知怎地有些不敢问。
“那我就先走了。”赵延安垂头走到门口,倏地停下来,低声问:“哥,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想要A家限量版洋娃娃,你跑遍整个京都帮我找的事吗?”
那是赵延平十岁时发生的事。
赵延安有一日从学校回来,哭着闹着想要A家的限量版洋娃娃,说班上同学都有了。
那时候的赵延平不受赵母重视,就想讨好弟弟来引起母亲的关注,所以让司机开车载着他跑遍A家在京都开的每一个分店。
然而等他高兴地买回来,却发现弟弟手上已经有了他跑遍所有分店才买到的洋娃娃。
从记忆里翻出这么一段回忆,秋昀转身,单手负在身后:“你想说什么?”
“我记得哥小时候很疼我。”赵延安缓缓转过身来,眼巴巴地望向他:“以后,哥还会不会继续这么疼我?”
秋昀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话落,赵延安立时瞪大了眼,眼底氤氲起的水雾凝结成水珠,在眼眶里转啊转:“为……为什么?”
“为什么?”秋昀微微一笑。
他这具身体很少笑,以至于笑起来有些不自然,可落在赵延安眼中,却好似一副水墨画突然就有了色彩。
他抬袖一抹眼泪,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却听到他哥说:“延安,做人要知足。”
秋昀敛起神色,说:“你有很多人疼你,不缺我一个,而我赵延平,就只有我自己。”
可赵延安抹完泪却发现他哥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忍不住问:“哥,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没有,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出门了。”
“哦。”赵延安失落地垂下头,小声辩解了一句:“哥,我没有不知足。”爸妈亲戚长辈们的疼爱,同学朋友的友善,还有老师们的喜欢,这些他都很满足。除了祈元叔。
嫁给祈元叔,是他从小就立下的梦想。
梦想之所以是梦想,是因为难以实现。
现实里他百分之百不可能嫁给祈元叔,除了祈元叔是他的长辈,也因为祈元叔比他大太多,不会等他长大。
可当他看到祈元叔年过二十七,还孑然一身,心里就开始升起了希望。
祈元叔生人不近,唯独对他宠爱有加。
他就忍不住多想,也许祈元叔也在等他长大呢?
十六岁的少年,总喜欢幻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当幻想年复日久,在心底种成了执念,事态就会失控。
可此时的赵延安还小。
他到现在才发现,对祈元叔来说,他并不是独一无二。
方才电话里简短的几段话,更是说明了他不是祈元叔心中最特殊的人。
论特殊,他还比不了哥哥。
至少祈元叔就没单独请他出去吃过饭。
梦碎了。
哥也不疼他了。
两者交织在一起,让赵延安难过得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
这头秋昀应约出门,下楼碰到了赵父。
赵父诧异地看着他:“你要出门?”
“嗯,周三叔约我吃饭。”秋昀说。
“哦,那你去吧。”赵父还是第一次见大儿子主动跟人出去吃饭,都没意识到周三叔是谁,直接摸出钱夹取出一张卡,激动地递给大儿子:“跟朋友慢慢玩,不着急回来,到时候再逛一逛。”
赵父难得露出笑脸。
秋昀沉默地接过了卡,揣进口袋冲他点了下头。
赵父老怀欣慰地送走儿子,林姨端着茶水过来,稀罕地问:“先生,怎么突然这么高兴啊?”
“延平跟周三——”赵父猛地反应过来,周三叔,周三叔不是周祈元吗?
赵父错愕地瞪向门外远处的背影,大儿子什么时候跟祈元关系这么近了?
秋昀走到小区门口,看到气度不凡,眉眼带笑,却威仪逼人的周祁元一身西装革履地夹着烟斜倚在一辆黑色越野车边。
见到他,直起身板招了招手,旋即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等秋昀上车后,绕到驾驶座,关上车门,把烟头丢进车在烟灰缸,俯身靠过去——
清冽的寒气夹带着浓烈的烟草味扑进秋昀的鼻端。
宽厚的身躯将他整个人笼罩。
他平视的目光冷不丁瞥见男人突起的喉结,稍一愣怔,耳边响起了一道疑惑之声:“嗯?”
周祈元隐隐嗅到了什么味道,快速扣上安全带,抽身之前仿佛不经意般擦过少年脖颈——一股清新的划过鼻端,味道不浓,很淡,像草木的味道。
没有引起信息素的敌意,也没有让他的信息素感到排斥,放松下来,启动车子,边打着方向盘边笑着说:“出门还喷香水?就这么期待跟叔一块吃饭?”
一听到香水,秋昀微动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我从不喷香水。”
“那我闻到的可能是你的体……沐浴露的味道。”周祈元很理解这个年纪的少年,口是心非,所以顺着对方的话揭过了此事:“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有?”
秋昀瞥了他一眼,那句突然打住的词别以为他没听出来。
不过他身上有香水味?
他抬起手腕,在手腕内侧脉搏深深一嗅,什么味儿也没有,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剧情里赵延平到死都是Beta,不可能换了内芯,就突然变异。
“我不挑食。”秋昀说完,问他:“你不是在上班吗?”
“临时出的案子,已经解决了。”周祈元操控着方向盘:“既然你不挑食,那我随便挑个地方了。”
周祈元挑的地方是半山园林式会所。
会所因地制宜而造,仅从外观便可意味到那种超越世俗、隐于山林的那种淡泊之气。
进了门,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设计得也是极为奢华,与外观呈现两个极端。
“这里别的不怎么样,但吃的还不错。”
迎宾前面领路。
周祈元领着秋昀一路来到顶楼。
木质结构撑起的全玻璃包厢对窗外的风景一览无余。
西斜的阳光夹带着树影,透过玻璃洒在斑驳的木质地板上,没有夏日骄阳那般刺眼,反而温暖又舒适。
秋昀坐在周祈元拉开的椅子上:“你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延安也在。”
周祈元点了餐,脱下西装,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又似是难受地拉下领带,解开衣领上的两颗扣子,倒了两杯热茶,从容地说:“知道又怎么样?”
秋昀用指腹摩擦着杯沿:“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对的依赖超过了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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