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事?”齐衡放下茶盏,想到之前的刺客,心中还是忍不住担心,同时也泛起了嘀咕,刺客进宫,何以会来刺杀沈公子?
秋昀瞥眼,指着外边来去匆匆的脚步声说:“宫中已经戒备了起来,那刺客逃命都来不及,怎敢再来刺杀?”
“倒也是。”齐衡刚点了下头,就听到外头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俩人对视了一眼,起身并肩走出去,就见一队侍卫举着火把驻守在偏殿院子里,一着甲胄的魁梧男人手扶侧刀,大马金刀地走过来,先抱拳拱手:“末将禁军统领付闻卓,奉陛下之命,前来保护两位公子安全,还望两位公子海涵。”
齐衡急切地问道:“那陛下无事吧?”
“陛下自是安然无恙。”付统领抱了抱拳,不欲多说,拱手先告退了。
齐衡松了口气,扭头笑道:“有禁军把守,衡也放心了。沈公子,你早些休息,衡就先走了。”
只是他前脚刚走,后脚两个太监一前一后地领着个御医走了过来。
为首的太监宣读完陛下的口谕,大意就是让沈公子受惊,便遣了御医来为他把脉。
秋昀谢过陛下,领着御医回寝殿,由御医替他把脉。
那太监抖着嗓音轻唤了声小李子,又侧了侧身,将身后低着头的太监暴露出来,不太自然道:“沈公子,陛下得知宫中闯入刺客,还差点伤着您,龙颜大怒,已着禁军全皇宫搜查,定会给您一个交代。又知之前的太监照顾不利,便又派了沉稳的过来、伺候您。”
那太监可疑的停顿引起了秋昀的注意。
他这才将目光放到那小李子身上,身材高大,修长却不纤细。
且一般做下人的,尤其是在宫中当差,腰都习惯性地佝着,见着贵人,那弯得就更低,然面前这太监虽是低着头,看不到脸,腰杆却挺得笔直。
秋昀眸光一闪,温声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小李子似是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只能算是清秀的脸蛋,但妙的是他有双锐利的狭长凤眼,里面透着一股不属于太监的睥睨之感,让人瞧之生畏。
小李子大概也是知道自己的眼神藏不住,只匆匆抬了一下就又低了回去。
秋昀心中了然,却装作没有发现,含笑点点头:“那就请公公代为转告,草民谢过陛下。”
“公子客气了,这是奴婢该做的。”太监恭维了几句,御医也把完脉了。
“公子的身体无碍,体内的伤寒也已痊愈。”御医边说边收拾完东西,拱手就要告辞。
秋昀连忙起身,就要送两位出门。
那太监连忙抬手,示意他不必相送,秋昀顿了一下:“小李子公公,就劳烦你替我送送两位大人。”
这下那太监的手摆得更快了:“担不得公子一句大人,奴婢姓王,公子唤句王公公即可,奴婢还要回去复旨,就不耽搁公子休息了。”说罢,拉着御医匆匆跑了。
秋昀疑惑地拧了拧眉,似不解又似自问:“怎么感觉王公公像是在怕什么?”
说着,他转身扫视了一圈殿内,最后看向低垂着脑袋的小李子,若有所思地问道:“殿内只有你我二人,小李子,你说王公公是在怕我还是在怕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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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陛下,请自重(08)
夜风自敞窗袭入, 吹得殿内火苗闪烁不定。
晃动的火光映照在秋昀的脸上,忽明忽暗的光影将他的俊颜映衬得晦暗不清——顶着他审视的目光,低垂着脑袋的小李子身体一僵。
这个没用的王谭!
垂着眼皮的小李子眼神阴郁了一瞬, 复而掐着紧绷的嗓音:“公子说笑了。”
声音过度用力,震得胸口隐隐作痛。
他调整了下紧张的情绪, 放缓声调继续道:“王公公是陛下.身边的近侍, 朕、怎会怕奴婢?而您是陛下请来的贵客, 王公公自当敬着。”
秋昀意味深长地收回目光,道:“原是如此, 不过……”
他话锋倏地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冷硬.起来:“贵客不敢当, 亭不过一介布衣草民,望公公今后慎言。”
小李子公公如何听不出冷硬的语调下夹杂的自嘲?
他想到自己赐下的那门荒唐婚事, 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只是牺牲个人名誉,待得日后拔除野心勃勃的望门士族,居功为首的沈氏一族便可飞黄腾达。
且为防途中生变,让沈爱卿一脉断存, 他允了沈爱卿提议,从几个候选人中定下沈江亭, 便是打着让沈江亭以死脱身, 远离京城是非,以免日后齐治察觉, 枉送性命。
甚至为护沈江亭安全,他还送了暗八过去贴身保护。
身为君王,他自觉做得很周全, 可还是没来由的心虚,心脏更是打着颤,总觉得不说点或做点什么,未来就会发生让他难以承受的事。
思及此,他忘了自己伪装的太监身份,抬眼看向神情冷然的青年。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视对方的面容。
灯下看人,更添几分暖色,纵使对方面色冷峻不佳,也无法掩去一副让人过目不忘的好相貌,尤其是一双幽若深潭的黑眸,一望进去就让人忍不住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秋昀被他看得眉头一皱,拂袖走到茶炉案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仰头饮了一口:“时辰不早了,我要休息,公公先下去吧。”
一句‘公公’将小李子惊醒。
他追随的目光一敛,抬步走到近前,半蹲着膝盖伸手去提桌上的茶壶,为空置的茶盏添上碧汤,试探道:“公子可是心头苦闷?”
秋昀瞥了他一眼,提醒道:“公公慎言。”
“……”小李子心中一哽,突然觉得装个太监来接近沈江亭是个馊主意,明显沈江亭就是对他充满了怨气,可他现在什么话都不能说,也不能问。
看他吃瘪,秋昀心情愉悦了那么一点:“好了,你先下去吧,我这边不用你伺候。”
“……是。”小李子不甘不愿地退出寝殿。
寝殿外,一干禁军重重把守。
他心头郁闷地带上门站在走廊,隐隐能听得宫殿外刀刃相接之声,眉头的阴郁登时一散,仰头望向被火光映亮的夜空。
皇宫闯入刺客,虽是一场闹剧,刺客也子虚乌有,不过倒是个好机会。
因此先前冷静下来后,他吩咐付闻卓把那些眼线或投靠了齐治一派的人借此机会都除掉,现当应已进入尾声。
想到这儿,他扭头看向掩上的殿门,眉头忽地皱了一皱。
此举虽说是个让齐治有口难言的好机会,却也必定被齐治记怀在心,沈江亭如今住在齐府,若叫他听得齐治胡言乱语,会不会误以为自己召他进宫,就为了利用于他?
。
宫中混入刺客,付统领率禁军搜捕了一夜,没抓着刺客不说,还叫刺客伤及无数性命逃了。
早朝时,付统领负罪跪在朝堂请罪。
陛下歪着身子斜靠在龙椅的扶手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指腹摩挲着挂在腰间的佩刀,眼皮下垂:“这些刺客还真是把皇宫当作了自家后院,个个来去自如。”
平静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但熟知陛下脾性的一干大臣却是知道陛下这是怒了。
顿时,朝堂内文武大臣皆伏地不起,战战兢兢,生怕这疯狗又当堂拔刀,将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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