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79)
只当他是说气话,陈恨也不放在心上,仍是道歉:“皇爷,对不起啊。”
“嗯。”李砚偏头,以面贴了贴他的鬓角,“回去吧,天冷了。”
他二人仍是缓缓地行在宫道上。
李砚的手里还攥着陈恨给他的梨花糖,包着糖块儿的油纸全被他抓皱。
那时候他守在徐府外边,日落月升,星移斗转,好像等了一辈子这么长。
可就是等了一辈子这么长,也等不见陈恨。
害怕失去的恐惧,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埋怨他不守信用的怨恨。
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被最简单的情绪操控。
李砚将油纸掀开,里边两块梨花糖都被他捏碎了。碎开的雪块儿似的糖,还沾着玉白颜色的糖霜。
陈恨抓了抓头发,试探着道:“皇爷,奴今儿去见徐枕眠,他……”
李砚只用指尖捻起较大块的糖块,送到陈恨唇边,好堵住他的嘴。
陈恨以双唇将糖块儿衔去,咯吱咯吱地咬了一阵。怕又惹他生气,便嚼着糖,含含糊糊地说:“徐枕眠他……皇爷要办徐歇,可是徐枕眠与他爹不一样,他是不是能……”
李砚反问他:“你又要为你那江南庄子添一个人?”
陈恨愈发低了脑袋:“可是他……奴不觉得他……”
李砚再给他喂了一块糖。口中的那块糖还没吃完,陈恨一愣,仍是用双唇接了。
两块糖含在口中,甜得让人有些发懵。
好半晌,李砚道:“论罪当论有罪之人,徐枕眠若是清清白白的,自然没他什么事儿。”
“谢谢皇爷。”
“你骨头硬——”李砚凝眸看他,冷声道,“从前为陈温、李檀的事情不肯开口求朕,预谋造反的事情被发现了,咬紧了牙也不肯求一求朕,只管在背地里自顾自地做事情。现下为他,倒是舍得低一低头、开口求朕了。”
“奴……”
对这件事情,陈恨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那时候对陈温与李檀,他也只是试一试罢了,不开口求李砚,也是顾念着他与李檀深仇大恨的,怕他生气。
造反那事儿就更难说了,除非被逼到了绝处——三清山梅花树下那回算是绝处,否则他不懂得要怎么开口,还是怕李砚难受。
这回要办徐歇,没有万全之策,李砚不会动手。一旦动手,徐府上下,再加上朝野上下沾染点关系的人全被牵连,全然没有挽回的余地。
所以陈恨才想着,要在李砚布局之前,就替徐醒向他求个恩典。
——怎么从前不肯低一低头?
李砚那句话,陈恨接不下去,因此只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他指了指李砚手中的梨花糖:“皇爷,你怎么不吃?”
他讲起别人时,李砚听那话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心烦。
现下陈恨只喊了一声皇爷,李砚就觉得他连说话都带了甜味儿。
李砚转头看他,看见他双手笼在袖子里,鼓着一边的腮帮子,正低头嚼着糖。
因为怕惹李砚生气,他连吃糖的声音都放轻了,牙齿与糖块慢慢地接触,轻轻的一声脆响,那糖块儿大概是被陈恨咬成了两半。
想听他再喊几遍皇爷,也尝尝梨花糖的味道。
“朕也吃。”李砚也随手捡起一块糖渣。
此时风起,李砚心思一动,将手中糖块,连同着油纸,全都往风中一抛。只装作是风吹得他拿不稳的模样,将糖块儿撒了一地。
梨花糖是白的,落在雪地里,四处也没什么灯火,也看不清。
陈恨看了那雪地一眼,晃然道:“皇爷……”
李砚不动声色地扯谎:“朕没拿稳。”
“那下回奴再出去给皇爷带……”
话没完,陈恨又被他按到了墙上。
还以为他因为方才的事儿又恼了,陈恨忙保证道:“皇爷,奴下回一定有话直说。”
“不用你再出去了,朕现在吃。”李砚扯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搭在腰间,吩咐道,“抱着。”
“诶。”而陈恨只是将手轻轻地横在他的腰上。
李砚轻笑了一声:“你大概是不愿意抱朕,那朕抱抱你好不好?”
小孩子喜欢用说的话来表示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喝水之前,他们说“我喝水啦”,睡觉之前,他们说“我睡觉啦”。
这有一点引起旁人注意的意思,也有一点暗示谁的意思。
而李砚将他揽进怀里,唇角滑过他的鬓角,他说:“朕吃糖了。”
他提醒陈恨了。
陈恨的唇上还沾染着覆在梨花糖表面的糖霜,很清冽的甜味。
这时陈恨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块梨花糖,等着人把他一重一重的化开,拆吃入腹。
陈恨往后靠了靠,与他分开,说他方才对自己说过的话:“不……不可以这样。”
李砚碰了碰他的唇,笃定道:“可以。”
也就这么两个字,一经李砚的口,就跟咒语似的,将陈恨的头脑都冲昏。
“皇、皇爷……”陈恨又慌忙嚼了两下糖块,鬼使神差地说,“那、可以让我把糖先……先吃完吗?”
说是吃糖,可他却差点把舌头都给咬下来。
不该不该。短短的一瞬,陈恨就在心里臭骂了自己一顿,不该这么说话的,话不是这么说的。
李砚正正经经地问他:“那朕吃什么?”
“皇爷吃……”
其实陈恨也不知道他要让李砚吃什么。他心想,亏得李砚用唇把他的话给堵回去了,倘若说不出话来,那岂不是太难堪?
陈恨唇上的糖霜被李砚尽数抿入口中。
这家的梨花糖或许是真用梨花做的,像料峭春风吹动簇簇梨花。
陈恨现在颤得就像梨花。李砚将手指插入他的发间,揉揉他的脑袋,哄哄他,骗骗他。
——别慌。
循着小梨花的香气,李砚以舌尖撬开他的唇。唇齿磕碰的地方有些黏,糖汁儿,甜的。
仿佛真是来吃糖的。用吻的,用啃的,用咬的,李砚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甜味,要一遍一遍地扫过去,一遍一遍地攫取。
陈恨有些站不住了,双手扣着他的腰带,喉结上下滑动,收紧时小小地喘了一声。
他余光一扫,仿佛看见了什么,抬手便拍了李砚一下。打在他的衣裳上,如风吹过,扑的一声响,再没别的。
李砚没理会他,只将他的脑袋按得更紧,流氓似的往前顶了顶胯,将他围堵在自己与墙之间。
机会难得,李砚不愿意松开他,更不愿意教他逃开。
再往边上瞥了瞥,陈恨有些慌了,又使劲拍了他两下。
这时李砚才看见,远处一列巡夜禁军正缓缓靠近。
陈恨恼了,又大抵是羞了,呼吸声都急促几分。李砚抱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带他进了一处废弃了许久的宫殿。
那宫殿从前是方士炼丹用的,因为李砚不喜欢这个,所以很久没有再用过,只有一些宫人每隔几日来打扫一番。
李砚原本不信这些,更不喜欢炼丹,甚至有些厌恶。他没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自己走进这殿中,还是与陈恨在此处做这种事情。
他将门关上,仍将陈恨抵在门上,压低了声音问他:“你做事怎么一点也不认真?到处乱瞟?”
陈恨晕乎乎的,只看见殿中挂着三清的画像。他虽不信,却下意识觉着冒犯了,便伸手推了推他,连道了两声:“可以了,可以了。”
“看着朕。”
一听他的话,陈恨就抬眼看他,眼睛泪蒙蒙的,像平白覆了一层雾,又像梨花糖的糖霜。
那是甜的,方才尝过味道的李砚知道了,他整个人都是甜的。
李砚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眼角,陈恨再推了他两下:“皇爷……”
“嘘——”由他的眼角而下,李砚吻了吻他的脸,“有人来了,你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