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131)
也就抱了一会儿,陈恨很快就觉得李砚不太对劲。
李砚用脸蹭了蹭他的衣领,而陈恨的衣领湿了些许,布料贴在颈上,温温热热的。
陈恨愣了一瞬,心里的一根弦儿忽然崩断了。
哭了。
“皇爷?皇爷!”
被锁起来生的闷气,对李砚梦境的猜测,对前世故事的怀疑,统统被陈恨抛到脑后。
他迅速转了个身,把李砚抱进怀里,双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怎么了?怎么了?”
乌云蔽月,陈恨看不清楚,摸索着摸到他的脸,用手指帮他擦泪。
其实李砚哭得不凶,只那么落了两滴眼泪,正好就落在陈恨颈上,被他感觉到了。
陈恨自个儿不常落泪,哭的最凶那回是在三清观,他扑在李砚怀里哭,哭到打嗝。李砚更不常哭,陈恨就不记得有这回事。
不知道要怎么哄他,因此只是连声问了他几句“怎么了”。李砚一句话不说,陈恨这才恍然想起,李砚是在做梦。
他陈恨还没这么厉害,能跑到人的梦里去哄他。
只怕是魇着了,陈恨忙拍了拍他的脸,预备把他弄醒。又连唤了好几声皇爷,李砚的手臂一动,大概是醒了。
为了维护小兔崽子身为皇爷的威严,陈恨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只装作睡熟了的模样。
李砚反应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抓他的衣摆。
还在。
李砚叹了口气,翻身坐起。他看了看挂在陈恨脚上的镣铐,铐得很紧,饶是神仙也挣不脱。
陈恨装睡装得艰难,李砚抓着他的脚,他很难乖乖的不动,由他抓着。他再往里边翻了一圈,离李砚远远的。
李砚下了榻,怕惊动陈恨,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外室传来水声,陈恨想他大概是出去洗了把脸。
再过了一会儿,李砚又回来了,仍是缓缓的在他身边躺下。陈恨睡到了最里边,李砚也挪过去,一只手揽着,紧紧地贴着他。
发上还凝着小水珠,落在陈恨的颈上,惹得他胡乱摸了摸脖子。衣带绑得乱糟糟的,半边衣裳敞着,李砚身上也是凉的,陈恨想,他该不会还出去用凉水浇了身子。
大约是也想到自己身上冷,李砚往后退了退。
陈恨想了想,跟着粘过去了。
李砚只以为陈恨怕热,无意识的就跟着过来了。还是一只手揽着,顺着他的头发,抚了抚他的脑袋,最后用指尖缠着他的发尾玩儿。
李砚垂眸看他。
陈恨觉得自己装睡装得特别好,完全是一个熟睡的人该有的模样。
但是李砚看着,只觉得他睡着了也气鼓鼓的,竖着尾巴、炸了毛的猫儿似的。
把人给锁起来,李砚自个儿也心虚,怕他生气。所以这时候看他的模样,也像是生着气的,像是在梦里也骂他。
他叹了口气。
而李砚这一叹气,陈恨怕他再哭,只把脑袋埋在李砚怀里,上下左右蹭了一圈,装作迷迷瞪瞪,才醒来的模样。
他说:“我要喝茶。”
无法无天。
李砚一怔,似是还没反应过来。
陈恨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有点硬,比他的脑袋硬:“皇爷,我要喝茶。”
李砚这回是反应过来了,却问他:“离亭,你说梦话?”
陈恨一时无语,道:“脚铐的事情是原则问题,不能就这么算了,先划到账上。现在最要紧的是我渴了,我动不了,我要喝茶。”
李砚应了一声,赶忙下了榻。
养居殿里的茶水常年都是热的,睡前还有小太监进来换过。还散着热气,热意自瓷杯中透出来。李砚坐在榻边,就看着陈恨喝茶,他攥着手,将方才手心里的暖意攥紧了。
陈恨把剩了一半茶水的茶杯塞给他:“不喝了。”
而李砚顺势将杯中残茶饮尽,随手将茶杯搁在一边,问道:“不生气了?”
“生气。”陈恨狠狠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只是天黑,李砚可能看不清。
才喝了茶就翻脸不认人。
方才为了哄哄李砚,暂时划到账上的事儿,又被重新摆出来了。
李砚道:“你不去江南,什么都好说。”
陈恨伸手一抓,揽起冰凉凉的铁链子:“那皇爷先把铐子给我解开。”
“这个不行,解开你就跑了。”
陈恨将链子往榻上一摔,叮当一阵响:“这个是原则问题,不论我跑不跑,皇爷都不能锁我。”
李砚勾唇笑了笑:“你也知道朕是皇爷。皇爷关你,你有什么不服?”
“你以权谋私,你……”陈恨气结,圣贤书教他奉主事君,最厉害教他直言进上,总之是没教过他骂人,“你臭不要脸!”
这个问题要再纠缠下去,今儿晚上就不要想睡了。
行吧,臭不要脸就臭不要脸吧。
李砚揽着他的腰往榻上一倒,哄他说:“晚了,睡吧,明儿再说。”
“不能明儿再说!”好拙劣的转移话题,气得陈恨反手拧他,“今晚就要说清楚,皇爷这样就是不对的。”
“那你对吗?”
“我……我也有不对。”陈恨顿了顿,轻声道,“元年的时候想着要把皇爷关起来,不把事情告诉皇爷,我自作主张,我不对;现在一门心思要去江南,全不管皇爷的想法,我一意孤行,也不对。所以我现在正经同皇爷商量,我得去江南走一遭。”
“嗯。”他既认了错,李砚也坦坦荡荡的应了,“朕把你锁起来,朕也不对。”
“嗯,皇爷同我都错了。”陈恨慢吞吞地点点头,“所以现在能解开了么?”
李砚又道:“朕知道错了,但朕不改。”
谋划着锁住他的时候,就知道错了。
陈恨一边使劲拧他,一边咬牙切齿地喊他的名字:“李寄书,我真的生气了!”
“好了好了,睡吧。”李砚全不知道疼似的,把他的手往腿上拉,“拧这儿,拧这儿疼。要是拧两下就不生气了,你就多拧两下罢。离亭,你要不要试着让朕高兴高兴,兴许朕一高兴,就放你了。”
骗人。
要是能有这么容易,陈恨这时候早就在前往江南的船上了,哪能还在养居殿的床上?
陈恨不捏他了,被子一拉,就把整个人都盖住了。他侧躺着往前挪,一直到贴着墙。
李砚死性不改,还是要抱他,陈恨一拍他的手,就闪开了。
“生着气呢,哄不好了。”陈恨坐起来,把铁链子提过来,丢在自己与李砚之间,“皇爷不是用它拴着我么?抱着它就是抱着我了。”
李砚不会看不出来,他是真有些生气了。
其实想想也知道,陈恨这人怎么能锁得住。
不敢再碰他,李砚只将手搭在铁链子上,指尖一片凉,捂再久也捂不热。
用链子划定了楚河汉界。陈恨心里也憋着气,只背对着李砚睡。睡得迷糊的时候,一翻身,压住了李砚的手。
越过了界,李砚的手抓着他的衣摆。
第95章 环扣(4)
次日清晨, 陈恨下意识伸手往身边摸了两下,李砚不在。
勉强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周围, 榻前的帷帐放下来了, 只有隐约的光亮透进来。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了,他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蹬了蹬双脚,预备再眯一会儿。
他愣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没有镣铐的声响。
他迅速坐起来, 摸了摸双脚,镣铐被解下来了, 链子也被堆到了床尾。右脚脚踝上磨出来的一圈红痕, 还上了药,薄薄的一层,他摸得满手都是。
陈恨跑下榻, 从衣桁上随手扯了件外衫, 一边穿衣裳, 一边掀开帷帐往外走。
“皇爷?皇爷?……”
昨晚的混账、今日的皇爷不在, 殿里一个人也没有。
陈恨推开殿门, 探出脑袋去,高公公在殿外伺候着,他问:“高公公,皇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