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124)
*
次日晨起,陈恨翻了个身,揽着被子捂着腰坐起来。
高公公给他的那根带子,压根就不是他绑李砚,是李砚绑他用的。
李砚绑花结,比他这个玩儿花绳的江南人都会系。绑在手腕上,绑在脚踝上,松松地系着脖颈,略紧地圈着腰,也缠着别的什么。
江南四百四十曲,几乎首首都是绮丽隐晦。陈恨唱的时候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儿,其实骨子里还是规矩。
穿越之前就单着。过来之后,也就前几日在九原行宫里,同李砚弄过两回。那两回李砚还顾忌着,没太过火,让他唱唱曲儿算是最厉害的。
陈恨此生没见过昨晚这样的架势,而李砚也不知道自己碰了哪儿,就把人给惹了。
没流泪,眼睛红了,像桃儿熟时,最先红起来的那一抹。
陈恨用额头撞他,说不要了,而李砚吻吻他的额头,咬着他的耳朵说荤话:“忠义侯,你不要了,得你放朕走呀。”
李砚说话哄人的时候百依百顺,但是动作不带停的。
陈恨手软脚软的,像江南的春水,推不开人,反倒将人越缠越紧。问李砚什么时候好,永远都是下一回就好。
下一回,永远做不完的下一回。
陈恨揉了揉眉心,殿内换了新香,还开了半扇窗子,不像昨晚那样,黏黏腻腻的。
他下床穿鞋,榻前摆着热水巾子,还是才换上的。衣桁上挂着新衣裳,蓝颜色的春衫,绣竹叶的。
陈恨一边用发带系头发,一边推门出去,外边李砚与李释在,都不说话。
一见他来,李砚就起身,双手圈着他的腰,把他抱到位置上去。
陈恨的腰碰不得,又疼又酸。想一想,这全都赖李砚,于是抬手就打他。
“起来了怎么没动静?朕以为你还睡着。”李砚把甜的点心塞给他,陈恨只尝了一口就消火了,甜的,尝了一口又一口。
将一整块枣泥糕都吃了,陈恨拍了拍手,转头去看李释:“世子爷怎么过来了?”
李释清清冷冷的,略垂了垂眸,道:“我在宫里念书,这是第一日,来谢恩。”
“时辰不早了,世子爷还是快去罢。”
“我这就去了。”李释顿了顿,“你的嘴怎么了?”
“嗯?”陈恨用指尖碰了碰唇,微肿,想也知道,大约还红透了。
李砚道:“小孩子不要问。”
而陈恨与他同时道:“吃瓜子上火了。”
说谎话也不串供的。李释起身行礼,愤愤地一甩衣袖就出去了。
李砚轻轻拧了一把陈恨的腰:“你方才说什么?”
“没有。”陈恨往案上一趴,又捻起一块点心来吃,半讨好道,“皇爷精神头儿真好。”
“朕偏执,早让你要小心了。”
陈恨懊恼捶桌:“谁知道皇爷说的是那种偏执!”
第89章 忠奸(1)
永嘉二年四月二十七, 阁中将徐府与几个世家, 上下查清, 拟好了旨递上来,
阁中几位大臣,由朝中苏相牵头,为配合江南的改制,迅速把徐府清算完毕,把折子递上来的时候正是傍晚。
瑞王府的世子爷李释近来在宫中念书,就住在了西边的弘庆殿。
李释每日早晨早早的从床上爬起来, 去武场打一个时辰的拳,回去收拾收拾, 就去先生那儿念书。
玉堂里还养着几位老先生, 从前是教李砚兄弟的,赋闲许久。这会子让他们再教, 几个老头子全围着李释转, 也亏得李砚能经得住折腾。
雷打不动的是,李释每日得了闲,要去养居殿请安。
请谁的安?自然是请忠义侯的安。
陈恨给他讲过几日的文章, 算是他半个先生。李释每日傍晚去, 只告诉陈恨今日又念了什么书,有什么体悟。但他的话少,坐不到一刻钟就回去了。
四月二十七这日,阁中前脚刚把折子递上来,后脚李释就到了。
高公公引他进去时, 李砚同陈恨正凑在案前看折子。
“这儿是不是说得不大好?”陈恨顺手拿过李砚手里的朱砂笔,手腕轻转,在纸上画出一个红圈儿。
高公公赔着笑,轻声提醒道:“皇爷、公子,世子爷来了。”
“来啦。”陈恨抬眼,只见李释低着头作揖,吩咐高公公,“琉璃缸子里的荔枝拿上来给他。”
这时李释略抬了眸,陈恨便朝他招了招手:“今日事情多,世子爷先过来坐着吧。川蜀知府送了荔枝,你尝尝鲜。”
李释在书案的对面坐下了,双手置在膝上,规规矩矩地垂着首。眼角余光只瞥见案上的三卷帛书。
其中一卷是治徐府的罪的圣旨,阁中拟了一半,李砚同陈恨在改,全是朱砂御批。
一卷是给太子爷平反的,同样是阁中拟的,才改了两句,还只有两个圈儿,看来要改的还多。
还有一卷,是李砚代老皇帝下的罪己诏,没有旁的人经手,是李砚自己拟的。李释认得他的字,一笔一划都像刀剑,凌厉。
哪一卷帛书都是要紧的东西,这两个人竟然也全不避讳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放在桌上给他看。
高公公很快就捧着装满荔枝的琉璃缸子进来了,特意拿了张小几来放,就放在李释的手边。
李砚同陈恨正低声商量着事情,高公公只转头看了一眼,轻声对李释道:“世子爷先吃着吧,若是晚了,想回去了,悄悄的回去就好。”
荔枝鲜红,才从冰凉的井水里提上来。
李释尝了一颗,很甜。
再待了一会儿,见他二人的事情还多,李释心里还记挂着今日先生布置的文章。如高公公方才嘱咐他的一般,只是敛着衣摆,悄悄地起身,退出殿外去了。
他出来时,高公公同匪鉴守在殿外,稍点头示意,也就回去了。
养居殿里,两人改那几卷帛书,耗去了不少时间。
清算徐家没什么厉害的,最要紧的是给太子爷平反。
事关太子爷在人心里、在史册里的模样,这件事情须得清清楚楚的。
阁中似乎还有所顾忌,帛书拟得模棱两可,李砚同陈恨便逐字逐句地改过来,算是他们做兄弟的一份心。
一直忙活到月移东墙的时候,陈恨揉着眉心转了转脖子,目光落在一琉璃缸子的荔枝上:“世子爷没怎么吃就走了。”
“叫人给他送就是。”李砚将帛书封好,交给高公公,让他传给阁中重新隽写,连夜就发下去,又道,“找两个人,给弘庆殿送两篮子荔枝。”
这时候陈恨正将朱砂笔放在青瓷的笔洗里蘸蘸,他随口问了句:“贺行抓着了没有?”
“没有。”李砚道,“李渝还是不了解他,信誓旦旦地说他会走那两条路,结果什么也没找见。各州府也没有消息传回来,派去闽中的官员还没到。江南大换了人,苏衡被江南的事务绊住脚了,暂时还去不了。”
“这样,该抓着总会抓着的。”陈恨伸了个懒腰,转头看他,“不说政事了,天气热,奴陪皇爷去后殿乘凉好不好?”
养居殿伺候的宫人都通透得很,他们是在养居殿伺候的,只有陈恨一个人是伺候皇爷的。
所以陈恨在的时候,他们都落了闲,可以躲在后殿吃点心谈天。
由此,养居殿是宫中最好的差使。
将要走到后殿的时候,陈恨大声咳嗽了两声,提醒躲在后殿的宫人们:“聚众聊天,小心火烛啦,各位。”
宫人会意,相互使了使眼色,迅速收拾了东西,就转移了阵地。
陈恨拍拍衣袖,朝李砚做了个请的动作:“皇爷,请。”
知道他是给人通风报信,李砚也不管他,一只手端着装荔枝的琉璃缸子,另一只手一提他的衣领,就把他给捉进了怀里。
两只手里的都是甜的,陈恨比荔枝甜。
陈恨伸手从琉璃缸子里捞了一颗荔枝来吃,沾染上果子汁儿,双唇都津津的。
他抿了抿唇,伸手再拿了一颗。
夏日里,后殿檐下常年摆着一张竹床,只是方才还有人坐过,不方便就坐上去,两个人就靠在廊柱上说话,荔枝缸子摆在竹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