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178)
他推门出去,只看见夜色之中大雪漫天。
檐下檐外,阶上阶下,风雪的尽头是李砚。
看见他的时候, 陈恨一双眼睛都红了, 落下泪来险些结了冰。松松垮垮的披着李砚的外衫,陈恨赤足踩在雪地上, 迎着风雪跑向他。
李砚接住扑进怀里的人,揉了揉他的脑袋。
看见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叹道又惹得人哭了。
“怎么……”
陈恨不说话, 还没止住哭, 就急急地凑过去,要亲亲他。
“外边太冷了……”
陈恨伸手攀住他的脖子:“要亲。”
“好。”
陈恨把脸上的泪水都糊到李砚面上,这个雪地里的吻, 以陈恨的一个哭嗝做结尾。
李砚没忍住笑了,用衣袖帮他擦了擦脸:“进去罢。”
不经意间看见陈恨连鞋也没穿,抬手便打了一下他的屁股, 又把他抱起来:“怎么连鞋也……”
陈恨靠近他耳边,亲亲他的脸颊,转移话题:“皇爷,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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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他(1/1)
抱抱他(1/1)
告诉他你很想他(1/1)
*
陈恨裹着被子坐在榻上,非把李砚也拉上榻,两个人就这么相对坐着。
陈恨抿了抿唇,往前一倒,一脑袋栽进他怀里:“皇爷,这不是在梦里吧?”
“不是。”李砚把他抱紧。
“那现在是什么时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二年腊月,江南平叛结束了,还在江南庄子里。朕赶回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你头疼。”李砚顿了顿,“你睡了三日了,明日除夕,你再不醒,就没人陪朕过年了。”
“那些符纸?”
“三清山的行相子道长云游至此,请他画的,困住神仙用的。”李砚道,“你要是不喜欢,再过几日就可以拆了。”
“皇爷。”
陈恨不自觉就想趴到李砚的腿上去,他可能有一点猫猫后遗症。当猫当久了,就总是想蹭蹭他,躺着露出肚皮来给他挠挠,还想对他喵一声。
他果然也是这么做的,把自己用小毯子裹裹好,像陈猫猫似的,又像牛皮糖似的,黏在李砚怀里。
腻腻歪歪的,不太正经。
李砚用拇指指腹摸摸他的脸:“怎么了?”
“做了个梦。”陈恨把脑袋埋在他怀里,闷闷道,“好像梦见了从前的事情。”
“嗯。”
“就是天道……我造了反……”陈恨往他的胸口撞了两下,实在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想了好一阵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同他说。
李砚大约也猜见了他要说什么,见他为难,便吻了吻他的眼角:“天晚了,睡罢,改日再说罢。”
吹了蜡烛,陈恨在榻上滚了两下,滚到李砚身边,八爪鱼似的扒拉住他的手臂,然后——
喵了一声。
要是陈恨还有尾巴,他的尾巴也得紧紧地缠着李砚。
这该死的猫猫后遗症。
*
次日便是除夕,李砚不准他动,给他套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裳,才准他出门。
陈恨扭了扭脖子:“之前是头疼,又不是别的什么。”
于是李砚帮他将大氅的兜帽戴上,狐狸毛边儿惹得他打了个喷嚏。
早起要先去见见陈温与徐醒。昨晚陈恨醒时,已经让底下人去支会过一声,叫他们不用担心,今日早起还是要去一趟的。
陈温看不见,碰碰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脸,摸得太久,李砚就把他拉回来了。
这辈子同徐醒从来都是君子之交,互相问过了好,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李檀从来都不待见他,因为他病了一遭,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总归不会一见面就要打架了。
依旧是排排坐着,让章老太医给把脉,给陈恨把脉的时间最长。
晚间一行人吃了顿年夜饭,散得也早。
对他们来说,一顿饭已经是最好的相处方式,也足够了。
临别前,章老太医给每个人发了压岁钱——两个铜板。
领过了压岁钱,各自便守各自的夜。陈恨抛着两个铜板玩儿,和李砚回了院子里。
晚上还落细雪,轻巧无声,他二人便拥着手炉,在檐下赏雪守夜。
陈恨的手悄悄摸进李砚的衣袖里,李砚便握住了他的指尖。
“很久没有讲故事了。”
“那就……”陈恨偏头看他,试探道,“给皇爷讲一个恶魔的故事好不好?”
李砚点头。
“这个故事要从灵魂的游历开始讲。”
“灵魂游历,如同一人御二飞马游历,一匹飞马象征意志,一匹飞马象征欲念。游历顺畅与否,要看两马是否驯良,御者是否驾驭有方。神仙凡人的区别便在于此。”
“灵魂的游历,随诸神分队巡行诸天。御术高明,且御良马者,飞于高天之外,得幸可看见所跟随的神仙的模样;御术低劣,御劣马者,也可窥见神仙一眼,但是锻羽毁地,泥塑肉身,魂附其上,堕入人间。”
“这是人的由来。”
“灵魂游历之时,窥见所跟随的神仙的模样,在人间便以神仙的模样寻人。看见与所跟随的神仙模样相似的人,会回忆起锻羽毁地的情形,很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陈恨挠了挠李砚的手心:“这是人的情爱之事。”
“其中有一种灵魂,全由欲念的马匹掌控,一看见神仙,欲念便抑不住了,恨不能把神仙直接掳走,这种灵魂自然堕入下界。”
“这是恶魔的灵魂。”
“……这位恶魔‘像明朗的暮色,非昼非夜’。”
“……于是他果然一眼就看见了少女塔玛拉。”
“‘于是他重又懂得为什么/爱情、善良和美是至宝……心中萌发的感情忽然间/用故乡的话语开起了腔/这莫非是个复活的兆头?’”
“于是狡黠的恶魔设下诡计,引来强盗,害死了前来迎娶少女的未婚夫。”
“恶魔在深夜对少女私语,‘他用一番勾引她的情话,作为对她的哀求的回答。炯炯的目光紧盯她的双眼,如火烧火燎。在漆黑的夜间’。”
“恶魔忍不住亲吻了少女,但是‘他的吻放出的致命毒物,霎时间渗进了她的胸膛。’”
“‘失败的恶魔满口诅咒/自己那些胡乱的梦幻,他依然留在宇宙中间,孑然一身,孤傲如常。’”
“皇爷。”陈恨凑近了看他,“故事讲完了。”
“嗯。”李砚攥紧了他的手,“你还有什么要讲的?”
陈恨回握他的手,直望进他的眼里:“第一件事,我不是神仙。”
“从前或许有点误会,我以为皇爷说我是神仙,是闹着玩儿的。”陈恨想了想,“我只在来江南的路上,扮过一阵子的半仙,招摇撞骗。但我其实不是神仙。”
“朕知道了。”
其实李砚偏执得很,陈恨一开始同他说灵魂游历的故事的时候,他就想到自己跟随的神仙就是陈恨了,现在也没变。
他就是那种欲念驱使灵魂的人,不愿意叫别的人也跟着陈恨,不愿意叫别的人也喜欢陈恨,恨不能把陈恨锁起来。
“第二件事情,皇爷是天底下最好的皇爷。”陈恨举起手,信誓旦旦地说,“皇爷不是恶魔。”
其实是的,陈恨从前同他讲过的故事里,有个叫希斯克利夫的人说:“……别把我留在没有你的地狱。”
他是从没有陈恨的地狱里来的。
但是李砚又应了:“嗯。”
陈恨捏了捏他的手指,再说了一遍:“皇爷是天底下最好的皇爷。”
李砚却问他:“你知道哪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