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原青矫情的抬手去接雪,想起纷纷大雪中的一抹红梅,一朵雪飘飘然的落在他的长睫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怔,才意识到自己适才在想什么。
他收敛了情绪,看想去玩雪的左越,吩咐道,“去刑部报官。”
“好。”左越高兴的应声,蹦跶着跑了。
顾三知摸着空气蹲到那女子身边,顺手抽了一根银针望她脖子处一插,女子便浑身一颤晕了过去,他站起身来,继续摸着空气往前走,凭着感觉走到了门前,他看不到雪,只能感受到寒凉的气息,歪头问,“事关重大,你确定要查吗?”
徐原青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满天的雪,还有檐下飘飘荡荡的红灯笼,又大又红,却没有他院里的能辟邪。
“砰!”
耳边响起剧烈的爆竹声,近在咫尺的响盖过了远边的炸裂,徐原青被吓一跳,依稀听到有人喊他,“徐原青!新年快乐!”
是熟悉的声音。
他不假思索的寻着声音往外走,到了门口看见街上人来人往,孩子们打打闹闹,大人们拿着爆竹放,都不顾纷纷扰扰的雪花。
他看见烟花爆竹的迷雾中,密密麻麻的白雪中,有人在他家墙角点炮竹。
“你谁啊你!远点放!”
李一鸣气势汹汹的踹掉他的炮竹,向长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忙道歉解释,“我来给我朋友祝贺新禧,大家都在放,不差我一个,劳烦宽宥几分。”
他待人向来温和客气,李一鸣却不依不饶,依旧凶神恶煞的气势喊他走。
向长远虽然心善脾气好,但兔子惹急了也会咬人,说着气不过就堵了他几句,又想着什么才没与他继续争吵,抱着一对爆竹远他一些继续在墙角放。
李一鸣追着他赶,“不许在这府边放!”
向长远:“你烦死了!一会时间过了!”
眼见着两人要打起来了,徐原青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拉住了蠢蠢欲动的向长远,将他拉到自己旁侧,同李一鸣说道,“的确是朋友。”
“嗯?”李一鸣看着他突然出现,还拉着与他争吵的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向长远也吃惊不已,看着和自己站在一起的人,眉目如画,浅浅笑意,耳旁突然安静了下来,灿烂的烟火,哪如眼前的绝色。
徐原青不顾李一鸣惊讶的神情,理直气壮的吩咐他,“你既来了,就去府里给我料理残局吧。”
“诶……我……”
李一鸣没有拒绝的余地,眼睁睁看着两人往烟火绚烂处离开。
徐原青不着痕迹的放开了向长远,紧接着身上就多了一件大氅,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今日也穿的喜庆,不似平日总爱黑色和素色,至少今日是干练的红装,白雪落其上点缀,看着多了几分飒。
街上吵闹的紧,他以前很不喜欢这样的热闹,如今是亲自走进了欢乐场,他微微俯身凑近他耳畔,“不在家过年,你来找我做什么?”
耳边发痒,向长远一下就红了耳朵,雪花落上一瞬就化成了水珠。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细雪隔帘,仍可见眼睛里盛满了五彩斑斓的烟花色,他想,他可能是有些不同常人的喜好,不过,这不是病,是人之常情。
他笑了笑,扯着嗓子大声回他,“来祝你新禧!”
烟花没有要停的意思,越发激烈高昂,雪也不甘示弱,越发霸道。
两人的心思在盛大的欢喜中无所遁形,也因为在盛大的欢乐场里,无人知晓,就连近在咫尺的对方也无所察觉。
在震耳欲聋的热闹里,徐原青看他嘴巴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什么,可惜淹没在喧嚣里。
向长远笑了笑,抬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往热闹里带。
徐原青来这个世界十年之久,每年过年都在府里看外间的热闹,如井中蛙一样,只看四方天地能见的色彩,如今跳出了井,身在人间烟火中,才知什么叫世间颜色。
他看着紧紧抓着自己的人,他不用担心自己迷路在喧嚣的世界里,有人为他引路。
他好像,有点喜欢这个世界了。
他也突然明白,原来矫情的人,是因为心里有了更多的感情。
他们走过繁华热闹的大街,耳畔充斥热烈的喜闹,心里却意外的宁静。
许是热闹太过,徐原青回府里,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才觉,原来因为他,这么多年,徐府是没有年节的。
李一鸣怒气冲冲的从堂中冲出来,对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还知道回来啊!这么大事也不说清楚,你是怎么玩得下去的!”
“你怎么不等天亮才来啊!”
徐原青抬头看了看天,适才的盛宴落幕,喧嚣声尽散,孤寂和萧瑟之意随之而来,肆意生长。
他轻声道,“快亮了。”
“你!”李一鸣被他堵的无话可说,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你好像很高兴?”
徐原青笑,“我活到了今日,难道不该高兴吗?”
两人并肩往院子里走,李一鸣和他说,那女子已经押进刑部大牢了,至于何时审,如何审,结果如何,就不敢妄断了。
“无事。”徐原青摆了摆手,解开大氅挂上,移步去炉火边烤手,看李一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你想说什么?”
李一鸣有千言万语要说,话到嘴边还是挑了最紧要的问,“你一早知道国师有问题?”
徐原青无奈的笑笑,如实道,“我又不是天算子,怎么可能事事算尽,不过是机缘巧合,拿命一搏。”
“很危险。”
“啧,你猜昨晚有多少人盼着我死?”徐原青顾左右而言他,笑意收敛,眼底寒霜,“这京城水深,霸王鱼太多了,若是不把水搅浑,还真是一条都抓不到。”
“侯爷那……”李一鸣微微皱眉,昨日侯爷才点他,他若不收敛,恐怕侯爷会阻拦。
徐天亮了,光从窗户和门缝中闯入屋里。
徐原青抬手拍了拍额头,温暖的触感让他犯困起来,他朝李一鸣摆手,“船到桥头自然直,昨夜没睡,太困了我睡一会。”
往常他但凡闹腾一会身体必会造反,昨晚玩了那么久,竟出奇的不觉得难受,躺下后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李一鸣轻手轻脚把门带上,看左越要进去就把他拦住了,顺便拷问他,他不在的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烟花已逝,万般归于平静。
————
“你还知道回来?”
向长远才跨进大门就被向长宁抓住,双手叉腰,一副审讯的架势,“找徐世子去了?”
昨晚他们吃完饭,说是一起放烟花炮竹,没想到放着放着人没影了,这一早才舍得回来。
“嘘。”向长远被她一眼看穿,忙让她小声点,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可不得了,他倒是不打紧,就怕连累了徐世子。
“向长远。”向长宁看他只要关于徐原青的事情就小心翼翼,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嘴里,之前她就有所怀疑,但只想他赤子之心,待人真诚,故而没有多想。
如今桩桩件件事情摆在眼前,让她不得不笃定了心中猜测。
她犹豫着问出,“你是不是……”
话未说完,向长远便答,“是。”
话音笃定,眼神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向长宁条件反射的给了他一拳,低声吼道,“你疯了不成!”
向长远认真道,“阿姐,我没有疯。”
向长宁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一连给他几巴掌拍在肩膀上,咬牙切齿和他说,“徐世子是貌若天仙,但不代表他性如女子,你与他相处这段时候难道看不出来吗?你莫不是昏了头了!”
“阿姐!”向长远阻止了她的絮叨,扶着她的肩膀迫使她冷静下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辩清楚自己的感情。”
看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里面恨不得全是情意,向长宁就知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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