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驾马停在旁侧,肖征道;“上马车吧。”
上了马车避风,徐原青身上略微回暖,沉声问,“肖叔叔,适才我娘在我不好问,怕她担心,我想请问你,此次招我可是太子的意思?”
徐世子与太子面和心不和,此事人尽皆知,此案又是太子监察,实属没有隐瞒的必要。
肖征点了点头,认真嘱咐他,“世子,你既叫我一声叔叔,许多话我便与你直说,朝中皆知你与太子不和却都只道孩子心气,其中缘由不必我与你细说,可如今那女子咬定是你的人,血茴草乃是定过谋害皇储的案子,大厦将倾不过一瞬,世子不可如之前一般任性妄为。”
“多谢肖叔叔提点,我记下了。”徐原青颔首作揖道谢。
宣平侯位高权重,为官多年待人和善,女儿又是当今皇后,徐家乃是真真的权贵人家,徐原青只是例行询问尚未定罪,身体又出了名的不好,便行了方便,将犯人押到公堂对峙即可。
等闲之人不得进刑部,左越只好在门口等着,徐原青随着肖征进入,远远就见公堂之中立着许多人,而中间跪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依稀可见身上有斑驳的血迹,他眉头微微一皱而后恢复淡漠神情。
肖征一边走一边说,“藏宝阁的掌柜已经审过,此女唤寻娘,确是出售血茴草之人,除说是你的人外再无其他证词。”
说着,两人便进了公堂,免了众人的礼,直接到了寻娘面前。
寻娘软塌塌的跪在地上,鬓发紊乱,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肖征命令:“抬起头来!”
寻娘这才缓缓抬起头来,额前落了许多参差不齐的碎发,将眉眼遮了大半,但依旧可见眼无神采,毫无曾经的媚态,嘴唇泛白起皮,精神极差,看起来被折磨了许久。
肖征询问;“世子可识得此人?”
徐原青没有回答,目光在寻娘身上。
四处都是人,朝中局势复杂,说不清谁是谁的人,肖征轻轻扯了他一下,还未将话问出来,就听有人禀报,“太子殿下到。”
众人垂首行礼,只有徐原青充耳不闻,屈膝蹲下与寻娘视线平齐,昔日笑颜如花的姑娘,此刻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眼中有了些许神采。
沈齐文忙几步走近公堂,见此景后故作姿态,眼中的喜色却难掩,装模作样的说,“看来,徐世子与此女的确相识。”
徐原青微微垂眸掩去眼中杀意,站起身来面对沈齐文,坦然道,“我确见过此女。”
堂中哄然一阵,肖征也万没想到他会承认,忙提醒他,“事关重大,世子所言可要慎之又慎。”
沈齐文难掩笑意,“诸位大人可都听到了,徐世子亲口承认他与此女相识,所以……”
“只是见过便是相识吗?”徐原青出声截断了他的话,目光扫过在座的大人,最后落回太子身上,眼神凛然,反问道,“想必诸位大人办案多年见过不少要犯,难道都相识吗?”
话一出,众人都逐渐安静下来,沈齐文微微蹙眉,肖征松了口气问,“世子与此女不相识?”
徐原青抬手将发带理到身后,坦然回答,“不相识。”
沈齐文按耐不住性子,质问他,“不相识?那你何处见过她?”
徐原青上前一步激他,“太子不也见过?”
沈齐文虽极想拉扯他,但不至昏了头,到嘴边的话及时刹住,面露凶色,怒喝:“孤何曾见过!”
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堂中两位都是金尊玉贵的人,他们位卑言轻稍有不慎罪责难逃,谁也得罪不起,便只敢旁看着听吩咐。
徐原青没想到沈齐文这次没莘正元在身边突然长脑子了,往后退了两步,故作惊讶,“寻娘不是莘大人的人吗?太子难道真没见过?”
公堂沉静,只听外间风声拂过,枯木脆响。
许久,沈齐文才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神情来。
肉眼可见,在场的大人也都惊讶不已,却碍于多种原因不敢表露,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直流,又惊又怕。
肖征办案多年见过不少世面,稍稍冷静思索片刻,对徐原青不紧不慢的再提醒了一遍适才的话,“事关重大,世子所言可要慎之又慎。”
沈齐文紧咬着牙关,恶狠狠的瞪着他,指有气无力跪着的寻娘道,“徐世子,此女说是你的人,你却说是莘正元的人,你意欲何为?”
“我的人?”徐原青冷笑,他原想若来的是莘正元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谁知沈齐文自负如此,竟独自来了,那就怪不得他下狠手了。
他移步到寻娘边上,垂头看向她,轻声询问,“姑娘,你为何说你是我的人?”
寻娘一张嘴就咳嗽起来,整个人咳的东倒西歪,脆弱的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晕了过去。
沈齐文急切,推开人上前抓住寻娘头发怒呵,“休要耍花招,快说!”
堂堂太子殿下公堂之上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施暴,众人未曾想到,一时反应不及。
徐原青也没想到他如此急躁,立刻按住他的手,看疼的面目狰狞的寻娘,双眼通红杀意尽现,“沈齐文!”
沈齐文被他一双嗜血的眼睛望着一怔,愣神的一瞬手吃痛,被迫卸力,紧接着寻娘就从他手中逃脱,徐原青厌恶的放开他的手,克制着自己没去查看寻娘的状态。
肖征见寻娘气息奄奄不适问话,叫人取水给她。
徐原青冷冷说,“太子殿下既然这般急切,那便请莘大人前来对质!”
沈齐文手腕吃痛,没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手劲如此大,咬牙切齿道,“就凭你一面之词就请人来吗?”
徐原青:“我不也是因一面之词而来!”他将沈齐文噎住,暗中示意肖征不急,而后继续道,“此案太子殿下监察,莘大人又是你的人,若是不请,难道殿下是想担包庇之责?”
沈齐文:“你!”
“不必传了。”堂外忽起声响,在争吵的声响中淡然传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身姿修长的公子缓缓而来,身着劲装,剑眉星目,踏风而来。
“我奉太子殿令密查莘大人居所,在书岸上找到此物。”
众人望向他手中的盒子一脸茫然。
徐原青望着突如其来向长远一时愣住,再看他手中的盒子更是茫然。
怎么是他来了?
肖征询问,“此是何物?”
向长远:“书信。”
闻言,肖征惊讶,不可置信的望向沈齐文。
徐原青顺着杆子往下爬,庄重的朝茫然无措的沈齐文行礼,“原来太子殿下早有打算,适才是我无礼了。”
沈齐文也被向长远的出现弄得一头雾水,见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才恍然大悟,当初他约他赏菊想拉拢向家,为表诚意便背着莘正元交给他一块贴身玉佩。
向长远将玉佩递还,沈齐文咬牙切齿的接过,想要阻拦肖征打开盒子,却为时已晚盒子已经被打开,肖征从里面取出两封书信。
“血茴草有信。”
“明日酉时春凤楼。”
肖征念出书信上的内容,沈齐文神情骤变,愣在原地。
“这……”肖征望着书信上的字,有些不好决断,“殿下,世子,向公子请稍待片刻,此事牵连甚多,下官须仔细思量。”见徐原青撩大氅坐下,他这才对那些像木偶一样立着的官吩咐,“去取一份莘大人手书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指着对方能去。
“请诸位大人静坐片刻。”最先站出来的是一个黑脸青年,带着官帽看着正气凛然,他行过礼后匆匆离去,徐原青后知后觉想起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他,好像叫陈敬文。
公堂内落针可闻,徐原青若无其事的端着刚上的热茶,有些烫他吹了吹,即便只是轻微的声响也让人难以忽视。
他端坐在椅子上,青白色的大氅将身躯包裹住,但依稀可见是极消瘦的人,消瘦的脸微微侧着被柔顺的领毛遮挡大半,即便只是斜斜的靠着椅背,也难掩周身矜贵的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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