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闻言,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洛钟,语速陡然变快,“郡王安心养病,陛下明日会抽空去公主府看望你,奴告退。”
话还没说完,惊蛰便转身往停马的地方跑。
最后三个字松松散散的飘荡在空中,耳力不好的人根本就听不见。
“不敢劳动皇叔,我……”
虞珩在马蹄声中闭上嘴,与纪新雪相视而笑。
虽然纪新雪原本就没打算在今日回宫,但惊蛰没提这件事,会让纪新雪对长平帝解释的时候,更理直气壮。
林钊从午时起,便带人等在安国公主府门前,早就将府内打点妥当,只能虞珩回来。
张思仪、颜梦和霍玉等金吾卫皆留在安国公主府用接风宴。
纪新雪终于见到负责为虞珩治伤的太医,特意吩咐仆人在他身侧加个位置,事无巨细的询问太医,虞珩的伤势和养伤的过程。
可怜太医不仅要面对纪新雪的‘十万个为什么’,还要面对虞珩的‘死亡凝视’,所说的每个字都要先在心中思考数轮,生怕会同时得罪两个人。
“郡王虽然因为急于赶路错过最佳的养伤时间,但胜在底子好,只要伤情别再反复,绝不会因此留下无法根除的顽疾。”太医捋着半秃的胡须,艰难的在让襄临郡王满意的前提下保持医德。
纪新雪抓住腰间的金麒麟把玩,忍住询问虞珩‘为什么急于赶路’的想法。
正是因为他已经能确定对虞珩的感情,是希望与对方携手余生,更不能因为似是而非的话胡乱猜测。
哪怕只是兄弟情谊,虞珩知道他的担心,也会尽快赶回长安。
纪新雪报出这些日子从各处搜刮的药材,从袖袋中拿出个只有指节大的小印递给太医,“这些药材都存放在太医院,你可以将其与配药共同取回安国公主府存放。”
越是稀有的药材,越是需要特殊的方式存放,才能保留药性。
以安国公主府府医的医术,药材存放在太医院更安全,所以纪新雪才没先将药材送到安国公主府。
太医捋胡须的速度和力道越来越快。既欣喜能亲眼见证珍稀药材的药效,又觉得之前的隐瞒对不住纪新雪,心中的纠结逐渐加深。
纪新雪敏感的察觉到太医的心虚,眼底浮现迟疑,“你……”
虞珩忽然发出数声闷咳,苦笑着开口,“我精力不济,先、咳咳咳、咳咳……”
“凤郎?”纪新雪轻轻拍打在虞珩背上,焦急的看向太医,“有没有办法止咳?”
怎么到了公主府,不再颠簸,反而比在马车的时候咳的更严重。
纪新雪看不见的角度,虞珩也转头看向太医,墨色的瞳孔中满是警告。
太医的心抖了下,深深的垂下头,“郡王因暗伤未曾痊愈才会咳嗽,如果非要用药压制,反而会加长治愈暗伤所需要的时间,不如顺其自然。”
因虞珩身体不适,张思仪和颜梦皆未曾久留。
长平帝彻底收回旨意前,霍玉和金吾卫无论在哪里都要保护虞珩的安全,皆留在安国公主府。
纪新雪如同小尾巴似的跟在虞珩身边,数次不动声色的看向屏风。
自从虞珩知道他的性别,他们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同住同食。
当年发现自己对虞珩妄念,纪新雪也没觉得两人继续同寝不自在。
然而分别两年多的时间,再面对即将同寝的情况,纪新雪忽然……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激动?
不至于,虞珩还没开窍,即使同寝也不会发生什么。
期待?
以虞珩还没开窍为前提,这种想法似乎有点……猥琐。
惧怕?
好像有点,怕他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猥琐,在虞珩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纪新雪以手杵额,陷入深思。
太医亲自端着散发诡异气味的汤药进门,低声道,“臣在今日的药中添了安神的草药,请郡王用过药,立刻入睡,有益伤势恢复的速度。”
虞珩点头,在纪新雪略带惊恐的目光中端起烫手的药碗,一饮而尽。
太医抬手拦住纪新雪要给虞珩喂冰糖的动作,眼中皆是严肃,“味甘之物于药效无益,殿下此举只会让郡王吃更多的汤药。”
纪新雪见虞珩对太医的话无动于衷,没有特别想吃冰糖的意思,才将转手将冰糖塞入自己嘴里,径直起身去隔间洗漱。
因为这碗苦药,他对太医的好感已经彻底消失。
太医拿起空药碗放入托盘,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叫住纪新雪,劝道,“郡王该睡了,请殿下随臣离开,莫要耽误郡王养伤。”
走向隔间的纪新雪和以帕子擦嘴的虞珩同时顿住,不约而同的看向满脸严肃正经,全心全意为虞珩身体考虑的太医。
太医在巨大的压力下退后半步,眼中浮现惊疑。
他刚才似乎感觉到……杀气?
纪新雪轻咳一声,慢吞吞的开口,“这也是我的房间。”
从长平二年到长平六年,他的房间就是虞珩的房间,虞珩的房间就是他的房间。
虞珩摩挲宝石的动作稍缓,充满杀气的双眼中陡然闪过清明。
太医闻言,眼中的惊恐先是变成茫然,忽而转为更深的惊恐。
安国公主府的正院正房,为什么会是安武公主的房间?
难道、即使安武公主是皇子,陛下仍旧打算将安武公主嫁给襄临郡王?
想到这里,太医越来越剧烈的心跳反而逐渐缓和。
已经彻底陷入茫然的太医凭本能选择遵循医德,硬着头皮的劝道,“可是殿下留在这里,定会耽误郡王养伤。况且自古十咳九染,殿下留在这里,并非完全没有风险。”
纪新雪眼中浮现怀疑。
传染?
他知道肝、肺疾病容易传染。
但虞珩的咳症是因为击伤,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保护虞珩的金吾卫中也没人染上咳症,真的会传染吗?
他很难不怀疑,虞珩的伤势迟迟没有好转,是不是因为遇到庸医。
相比之下,虞珩反而更愿意相信太医的判断。
他转头看向始终未曾出声的紫竹,吩咐道,“去将……后院正房收拾出来。”
虽然另外的院子会更宽敞,但他私心想要与纪新雪更近些。
纪新雪见状,只能咽下对太医的质疑。
毕竟太医不仅说他有可能被虞珩传染咳症,还说他会耽误虞珩养病。
太医和纪新雪离开后,虞珩从袖袋中拿出镶嵌各色宝石的匕首放在桌上,转头盯着烛火陷入深思。
刚进门的林钊立刻走到虞珩和烛火之间,不赞同的道,“夜里的烛光本就伤眼,郡王怎么能盯着烛火发呆。”
“嗯”虞珩从善如流的移开目光,安静的坐在原地任由林钊为他拿下发冠,乖巧的如同栩栩如生的木偶。
半晌后,虞珩忽然将桌面的匕首重新握入手中,因为过于用力,与宝石相贴的手掌血色尽失,语气平淡中透着委屈,“他今日与我说许多关于纪明通、纪成,纪敏嫣和阿不罕冰的事。是不是已经开窍,向往男女之情?”
已经放下手的林钊再次举起象牙梳为虞珩通发,语气比手上的动作更轻柔,“再有两个月,殿下便十九岁,已经比寻常人晚开窍许久。”
没等虞珩答话,林钊已经露出笑容,“您回长安,殿下才开窍,可见天意是站在您这边。”
虞珩闻言,紧绷的肩颈稍稍放松,哑声道,“有没有定北侯府女郎和戎家女郎的画像?”
当年与纪璟屿相看过的戎家女郎已经外嫁,他所说的戎家女郎比纪新雪还要小两岁。
林钊眼角的笑纹更深,“我见过她们,远不如殿下女装时风姿卓越。亦没有怀安公主的敏锐、宝鼎公主的通透、金明公主的娇憨、吉昌公主的天真,怎么会引起殿下的注意?”
虞珩脸上的冷凝始终未变,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松,忽然将匕首放回桌上,转身走向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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