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逐渐暗沉,有幸进宫参加除夕宫宴的人几乎尽数离开,纪新雪仍旧没看到襄王府和崔太师府的人。
他向纪璟屿打听内情,没想到纪璟屿也满头雾水,只知道襄王和长平帝都为此事大怒,闹的清河郡王也不得安宁。
不久后,松年亲自到宫门处传达长平帝的口谕。
“让璟屿和新雪回宫歇歇,半夜来凤翔宫守岁,莫要叨扰阿娘和姨母。”
纪新雪问道,“清河郡王府、襄王府和崔太师府的人在宫中守岁?”
清河郡王府和襄王府也就罢了,崔太师再怎么位高权重,对长平帝来说也是外人。
“您放心,今日宫门不落钥、城中无宵禁,无论多晚,崔太师府的人都能及时出宫。”松年笑着道。
纪新雪轻咳一声,暗道松年促狭。
解释就解释,非要说让他放心做什么。
纪新雪和纪璟屿分开,忽然想起已经许久没看到虞珩。
按照平时的习惯,如果长平帝没有另外给虞珩安排差事,虞珩应该早就会来宫门处找他才是。
救命,虞珩该不会是已经察觉到他的自作多情,故意躲着他吧?
想到这个可能,纪新雪的步伐忽然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玉和宫,主殿卧房。
因为正在年节,下面特意做了些模样应景的蜡烛讨吉利。
福字蜡虽然比常用的蜡烛耗费的蜡油更多,亮度却远远不如平日里所用的蜡烛。烛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幔帐照入拔步床中时,只剩下几乎可以忽略的斑点。
虞珩斜靠在纪新雪最喜欢的软枕上,两条长腿或弯曲或伸直,依稀带着水痕的双眼无意识的追着微光转动,与其说是盯着微光,更像是透过微光看别的什么东西。
比如在金色的珍珠衬托下白的发光的皮肤、只能看到他倒影的双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的纵容、弧度迷人的唇角、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
想起呼吸交错的感觉,虞珩的呼吸随着心脏加速的频率越来越重,手上的动作几乎可以用凶狠形容。
不够。
即使他的动作再怎么凶狠,也无法弥补眼睁睁错过机会的懊悔。
懊悔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疼,分不清是来自心脏,还是来自别的位置。
虞珩将床边的帕子捂在脸上,非但没有得到安慰,反而被贪欲折磨的更疼。凤眼中的涟漪越来越重,床帐内厚重的呼吸声也逐渐变成委屈的轻哼。
“凤郎?”
轻快雀跃的声音顺着床帐传入虞珩耳中,成功安抚虞珩因为‘不够’生出的委屈。他发出声闷哼,终于跨越想象的屏障,仿佛切身体会到时光倒流得以重新选择的错觉。
在暖色烛火下白得极不真实的手搭在床幔处,久久没有动作。
纪新雪脸上的笑容凝结,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气。
这……这个味道?
他是该退出去假装从未出现过,还是若无其事的掀开幔帐调侃虞珩短小?
“阿雪?”
仿佛带着潮气的声音顺着床幔间的缝隙传出。
理智做出正确的判断前,纪新雪已经遵循本能应声,“嗯,是我。”
听到干巴巴的声音,纪新雪拿开搭在床幔处的手摁在喉咙间,暗道自己没出息。
在公共区域遛鸟的人是虞珩又不是他。
虞珩还没紧张,他紧张个什么劲?
正双眼放空盯着头顶床幔的虞珩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
意乱情迷的时间已经过去,他为什么还能听到阿雪的声音?
虞珩舒展的瘫软在床上的身体陡然僵硬。
他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刚好看到从床帐处收回的手,“阿雪?”
下一瞬,自然垂落的床帐陡然被掀开,昏暗的烛光和纪新雪凶巴巴的面容同时出现在虞珩的视线中。
“有话就说,叫什么魂?”
眼角余光瞥见虞珩的‘短小君’,纪新雪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冲动。
还好没有为缓解尴尬调侃虞珩短小,否则虞珩若是反问他什么是粗长,他岂不是要哑口无言?
这种东西难道真的和身高有关系,怎么……差那么多。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虞珩脑海中浮现无数个念头。
他强行将心中已经瘫软的凶兽踹回笼子里,在笼子外缠上层层叠叠的锁链。
理智随着凶兽归位,虞珩后知后觉的发现身上有些凉,他僵硬的扯着被子盖在发凉的地方,气虚的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我让人换张床。”
纪新雪很满意虞珩的尴尬。
只要别人尴尬,他就不会尴尬。
为照顾虞珩的面子,纪新雪没始终举着床幔,选择进入床幔内和虞珩说话。他认真的想了想,大度的道,“换床太麻烦,让人换套被褥就行。”
他还记得,比他大一岁的虞珩相火妄动不久,他也开始相火妄动。
为难此时的虞珩,就是为难将来的他。
出来混,早晚都要还。
虞珩舔了下紧绷的嘴唇,想问他还能不能睡在纪新雪的床上却没有开口的勇气,心中涌现铺天盖地的懊悔。
早知道阿雪会这么早回来,他就该早些……
没关系,再等十日就是外祖父去世的日子,他在祠堂跪几日、十几日,总能等到阿雪心软,重新得到与阿雪同睡的机会。
藏在阴影中的目光尚未彻底转暗,忽然因为下巴处的力道不得不重新面对温暖的烛光。
纪新雪提着虞珩的下巴,居高临下的和虞珩对视,锐利的凤眼中满是警告,“不许带别人在我床上胡闹!”
只要想到这种可能,别说是被褥和床,他连房间都不想再要。
虞珩的凤眼茫然的眨动,看上去像只不幸撞到脑袋的呆凤。
直到纪新雪喉咙发出不耐烦的催促声,虞珩才敢相信他没有听错。
第111章
阿雪竟然没想撵他出去!
心中最大的担忧烟消云散,虞珩明知道他该先哄纪新雪别生气,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压抑劫后余生的惊喜。
他清晰地感受到嘴角的弧度正与意愿相驳,只能将没有成功隐藏的情绪尽数显露给纪新雪看。
“你没与我生气?”
纪新雪的眸光凝结,若有所思的盯着虞珩看了会,忽然松开抬着虞珩下巴的手,转身去床帐外,只留下句,“换身衣服,我们去凤翔宫与阿耶守岁。”
他在屏风另一边的桌案后坐下,双手捧着脸陷入深思。
生气?
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来得及生气。
回来的路上,他满心都是虞珩很久没有来找他,是不是因为发现了他的自作多情,故意躲着他。
听碧绢说虞珩早就回玉和宫,纪新雪顿时松了口气,立刻来主卧找虞珩。既庆幸自己多虑,虞珩大概率没有发现他的自作多情。又担心虞珩独自在主卧不许宫人打扰,是不是因为身体不适。
猝不及防的发现虞珩并非身体不适而是过于舒适,纪新雪只担心他们之中必然会有人尴尬,还没来得及考虑生气的问题。
嗯……也不是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的念头。
想到虞珩如今忍不住在床上会五指姑娘,将来就有可能在床上拉着别人胡闹,纪新雪就觉得额间青筋乱蹦。
纪新雪试着捋清脑海中的各种念头。
马上步入同吃同睡的第五个年头,在纪新雪心中,他的床就是虞珩的床,这个年纪的郎君有冲动的感觉,不是不能理解。
他的‘抱枕’在床上作妖,只要及时换被褥即可。
‘抱枕’要带着别人在床上作妖,不仅被褥和床,整个房间都不能再要。
纪新雪脸上浮现迟疑,被褥、床和房间都扔了,‘抱枕’还能要吗?
另一边,彻底恢复从容理智的虞珩掀开被子,目光定定的望着周身的狼藉。
床上没有能换洗的衣物,阿雪虽然离开床帐但没有离开房间。
他要怎么在不惊动阿雪的情况下,快速收拾好自己?
过了半晌,虞珩才鼓足勇气,悄悄掀开床幔往外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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