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对焱光帝深恶痛绝。
他想让长平帝与焱光帝断开联系,先小心翼翼的策划皇陵祭祖时祖宗显灵的事,又做出计划,准备耐心的与英国公府周旋,哄英国公府指认先帝叛国。
可谓用尽心机。
然而轮到百姓,只凭一块传闻中的冰龙玉佩,他们就能给长平帝联系个新爹出来。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
他无法理解,但大受震撼。
虽然仍旧没有办法良好的接受百姓们‘草率’的念头,但纪新雪仔细思索虞珩所说的每个字,却挑不出他们的想法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皇宫未必能称得上是最精妙的建筑,皇陵却可以。
只要正式封门,就算是亲自设计皇陵的工匠奉掌权者的命令,思考再进入已封闭皇陵的想法,也要用至少三到五年的时间。
因为同朝代的皇陵之间,无论是位置还是暗处的机关都紧密相连。
即使是长平帝想要在已经封闭的皇陵中找东西,也未必能完全瞒过朝臣。
然而在百姓心中拿出这块玉佩的人不是人。
建兴帝身为已经亡故的帝王,皇陵就是他的家。
他在家中管长子要个玉佩赐给孙子,有没问题吗?
没有!
纪新雪端起玉盏,小口饮尽里面的温水,心中无法分辨是兴奋还是茫然的情绪终于褪去。
民间的舆论远远超乎预期与他的计划并不矛盾。
引导朝臣和百姓产生某个念头的难易程度,能称得上是天差地别。
百姓很单纯,往往会立刻因心中最浓厚的情绪产生共鸣,继而在共鸣的基础上生出与之相关的念头,期望能够‘愿望’成真。
朝臣会权衡利弊,预测风险,根据有没有足够的利益选择是否做某件事。
搞已经驾崩多年的焱光帝,对大多数朝臣来说都是只有麻烦,几乎没有利益的事。
毕竟……真正与焱光帝有深仇大恨的朝臣,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百姓和朝臣的行动力,却与产生某个念头的难易程度截然相反。
百姓憎恨焱光帝,只会在口头念叨。
他们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里有时间能浪费在遥不可及且无法撼动的人身上?
朝臣却不同,只要能令他们有必须做什么事的理由。哪怕现有的外在条件尚且不足以做成这件事,朝臣也会想尽办法的创造出更多的外在条件促成这件事。
即使有民心支持,想要搞焱光帝,仍旧需要分量足够重的背锅侠,给朝臣必须‘废’焱光帝的理由。
世家和前朝余孽是最好的人选。
纪新雪的眉眼逐渐恢复平静。
他愉悦的放下玉盏,问道,“英国公府的人有没有找你?”
虞珩嗤笑。
怎么可能不找他?
即使他告诉祁十五郎,要去祠堂供奉祖宗,至少五日不会见到外客,祁柏轩仍旧在第二日亲自到安国公主府看望他。
“我没见他,林将军也没告诉我,他们聊天的内容。”虞珩握住纪新雪的手把玩,藏在睫毛下的瞳孔中满是冷漠。
无论林钊再怎么讨厌祁柏轩,只要祁柏轩真心实意的问候他,林钊都不会一字不提。
纪新雪见状,立刻弯腰去寻虞珩的视线,如同粘人的小猫儿似的吻了过去。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会心疼。
直到亲手解开系死扣的腰带,纪新雪才惊觉事情的发展再次超出他的预期。然而他醒悟的太晚,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与此同时,凤翔宫中的长平帝也没有入睡。
他熟练的翻身坐起,掀开床帐,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
很好,仍旧没有任何光亮。
守在外间的松年听到动静,立刻踩着软底鞋过来查看情况,“陛下,您可是在雪地中吹太久的寒风,身体不适?”
松年仔细回想在宁静宫中发生的种种事,眉心间的褶皱越来越深刻。
没有任何异常。
但陛下确实是从在宁静宫的时候,忽然变得沉默怪异。
上次陛下整宿没睡,反复问是否天亮的时候,还是五殿下和襄临郡王突然在大朝会请求按照婚约成婚那日。
如果再往前追溯,恐怕要数到陛下还是嘉王的时候。
松年不明白,有什么变故在长平帝心中能与纪新雪和虞珩的两情相悦媲美。
长平帝冷哼了声,靠着堆叠的被褥闭目养神。
闭上眼睛是纪明通和纪成,算不算身体不适?
不知过去多久,长平帝终于开口,“等会开宫门,你亲自去清河、不,去信阳郡王府,让信阳郡王府拟定与宝珊适龄的郎君。”
松年愣住,下意识的道,“吉昌公主还小……”
“不小。”长平帝睁开锐利的眼睛,“再有几日便十五岁,正是适合婚配的年纪。”
继续留下去,不是留成愁,就是留成妖。
松年低头称是,试图根据长平帝突如其来的命令猜测长平帝反常的缘故。
昨日在宁静宫的时候,陛下分明只提起宝鼎公主和金明公主的婚事,半个字都没提起吉昌公主。
陛下向来信任清河郡王府,为吉昌公主择婿的事却交给信阳郡王妃,难道……陛下的反常与宝鼎公主、金明公主或清河郡王府有关?
“莫岣在宫外还是金吾卫衙门?”长平帝问道。
松年立刻收敛心神,“大将军昨日没回宫,想来是在大将军府。”
焱光朝的事,松年不算了解。
自从长平帝登基,莫岣从未在莫大将军府、凤翔宫和金吾卫衙门之外的地方留过宿。
长平帝冷笑道,“你去宫门处等莫岣,让他立刻派人去查最近两年,纪明通和纪成的踪迹。”
松年神色如常的应声。
先等莫大将军,然后去寻信阳郡王妃。
许久没等到新的吩咐,松年主动开口,试图缓解长平帝的闷气。
“襄临郡王知晓陛下爱墨玉,昨日专门令人送来前朝大家雕刻的墨玉蝴蝶。奴听闻此乃三百年前,前朝开国皇帝的心爱之物,襄临郡王能专门寻来它,必定耗费许多心思。”
“陛下若是没有睡意,不如趁着夜色灯下赏玉?”
随着松年的话音彻底落下,房中忽然陷入难以言喻的寂静。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松年却清晰的看到长平帝越来越明亮的眼睛。
他暗道不好,立刻跪倒在地,“奴知罪,陛下息怒。”
“嗯?”长平帝始终冷淡的语气忽然恢复往常的笑意,“你何罪之有?”
松年不知道,他的额头已经满是冷汗。
仿佛时间忽然倒转,回到十年前,面对眼中容不下半点沙子的陛下。
彼时长平帝刚登基不久,不得不在蒋半朝、世家、白千里和伺机而动的朝臣之间寻求平衡的时候。
“奴不该在陛下静思考的时候打扰您。”松年选择不会出错的答案。
长平帝终究还是没有刻意为难跟在身边几十年的忠仆,他温声嘱咐道,“告诉莫岣,标注清楚纪明通和纪成单独相处的时间和地点。”
松年长长的松了口气,挺直的腰背顿时坍塌,“是。”
“除他们之外,只有两个以下的外人,也算他们单独相处。”长平帝转头看向枕旁的紫玉蝴蝶,双眼越发明亮,语速突然变快,“单独为纪新雪和虞珩列份单子。”
松年立刻意识到,他刚才出于好意的提起墨玉蝴蝶,不仅惹怒长平帝,还有可能连累纪新雪和虞珩。
他小心翼翼的道,“奴愚钝,不知陛下的意思,是为五殿下和襄临郡王列什么单子。”
长平帝将紫玉蝴蝶揣回袖袋,耐心的解释道,“他们在纪明通和纪成单独相处的时候,出现过多少次。”
直到此时此刻,松年终于醒悟长平帝是因为什么事反常。
他扶住地面,艰难的忍住喘息,“是。”
长平帝满意的点头,换上托盘中的骑装,在晨曦第一束光线中走向墙边,那里正挂着他晨练习武时所用的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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