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家女郎轻咳一声,终究还是没能问出‘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女郎?’这般直白的话,临时改口道,“殿下平时喜欢什么?”
虞珩饮尽只剩半口的止咳茶汤,慢条斯理的将茶盏按照精细的雕刻图案摆正。抬头看向已经面露急切的戎家女郎时,眼中浮现似有若无的歉意。
“我刚回长安不久,他忙于税收轻易无法得闲,还没有发现他这两年有新的爱好。”
戎家女郎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面露惊喜,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殿下从前有什么喜好?”
人的喜好必然不会轻易改变!
“你是说哪方面的喜好?”虞珩眼含困惑的反问,“吃食、衣物、消遣……文章风格、兵器制式?”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内,他竟然列出将近二十个方面。
不仅戎家女郎的脊背越来越挺直,张家女郎、韩国公府女郎和柳国公府女郎的注意力也都回到已经离开的纪新雪身上。
众人心中浮现一模一样的念头。
原来是她们误会襄临郡王。
襄临郡王不仅不冷漠,反而很善解人意,乐于助人。
戎家女郎默念矜持,没有直接问虞珩‘殿下喜欢什么性格的人’。
“殿下喜欢什么样的糕点?”
虞珩沉思片刻,耐心答道,“曾对以百年雪莲和花川蛇制成的雪莲糕称赞有加。”
四名女郎同时愣住。
百年雪莲?
花川蛇?
唯有西域极寒之地的雪莲有概率抵挡春秋枯荣,长至百年。但凡流传到虞朝都是救命的良药,哪怕手捧千金,也未必能买到。
花川蛇以剧毒闻名,连皮、肉、甚至蛇胆都是令人闻名色变毒物,唯有雪莲才能解其毒性。
真的有人离谱到将其做成糕点?
虞珩感受到女郎们眼中的怀疑,解释道,“焱光二十年时,江南金家曾公开拍卖五笼雪莲糕,公主府长史想着我没见过这等奇物,便以八千两黄金的价格将其拍下,令人快马加鞭送到长安。阿雪对其赞不绝口,事过多年,仍旧念念不忘。”
“可惜……”虞珩摇了摇头,“公主府虽然有百年雪莲,但始终没有找到可以做雪莲糕的活花川蛇。”
自古以来,便很少有活的花川蛇。
花川蛇本就生活在悬崖峭壁处,毒性又极强。敢于捕捉花川蛇的人,即使能杀死花川蛇,也无法逃脱被花川蛇毒死的宿命。
如果执意活捉花川蛇,甚至会出现捕捉花川蛇的人被毒死在野外吗,花川蛇却成功逃脱的惨案。
想到种种有关花川蛇的传闻,女郎们心底浮现毛骨悚然的感觉,下意识的往后挪动,想要离眼中隐含意犹未尽意味的襄临郡王远些。
襄临郡王竟然连五殿下是什么时候吃过雪莲糕和雪莲糕的来源都能说得清清楚楚,难道他们真的吃过以花川蛇制作的糕点并至今念念不忘?
虞珩神色如常的面对女郎们质疑的目光。
他没有说谎。
江南金家确实卖过这种雪莲糕。
纪新雪也是亲口称赞雪莲糕。
原话是:能想出这种糕点配料的人,真是个人才。
长平二年,江南金家也牵扯到‘商州案’中,纪新雪想起曾见过的雪莲糕,大骂江南金家全是精神病。直到长平五年,‘商州案’的余波彻底平息,江南金家全部被流放,纪新雪才将他们忘在脑后。
至少‘念念不忘’三年。
“五、五殿下,真的吃过以花川蛇制作的雪莲糕?”孙女郎紧紧抱着付女郎的手臂,声音止不住的发抖。
她听说过雪莲糕的制作方式。
整条花川蛇放入混合雪莲的糕点皮中,然后再切开,说是叫雪莲糕,实际每块都能吃出截蛇身。
她最怕蛇啊!
虞珩见状,眼中的歉意更深,良久没有开口回答孙女郎的问题。
女郎们皆理所当然的以为,襄临郡王的表现是默认付女郎的话,纷纷朝付女郎投去探究的目光,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孙女郎为什么会如此害怕。
女郎们说悄悄话的时候,虞珩端起纪新雪的茶盏,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只是告诉她们,纪新雪称赞雪莲糕,并对(开创)雪莲糕(药方的人)念念不忘,没说纪新雪真的吃过雪莲糕。
怎么能算是说谎?
当年莫长史会高价买下雪莲糕并送回长安,是要将雪莲糕以特殊方式制成药材存放。
阿雪怕蛇,远远看了眼装雪莲糕的食盒,就远远走开,说什么都不肯再靠近。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要怎么在不伤阿雪颜面的情况下说出这件事,女郎们就脑补出其他答案。
可惜。
虞珩再次放下空茶盏时,孙女郎已经扶着桌案起身。
她满脸苍白的对虞珩行礼,勉强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忽然头晕,请郡王见谅。”
话毕,没等虞珩有回应,孙女郎便转身离开。
她能接受别人吃蛇羹,但不能接受别人吃色彩鲜艳,模样几乎与活着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的毒蛇糕点。
因为脑海中想象出的画面,孙女郎忽然打了个哆嗦,脚步越来越快,忽然提起裙子小跑。
虞珩眯眼望着孙女郎和她的侍女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借着石桌的遮挡做了个隐秘的手势。让候在旁边的紫竹跟随孙女郎去人多的地方,免得孙女郎精神恍惚时,因为疏忽遭遇意外。
仍旧留在凉亭中的三名女郎,脸色皆比刚才沉重许多。
戎家女郎和张家女郎的目光追着虞珩的广袖移动,生怕不小心落在桌上的各色糕点处,会根据孙女郎的寥寥几语,脑补出毛骨悚然的画面。
付女郎不仅不怕蛇,还格外喜欢吃蛇羹。
她将另外三名女郎的反应看在眼里,抬手挡住嘴角的笑意。
下次再有机会与五殿下说话时,她邀请五殿下吃蛇羹,定能让五殿下对她有更深刻的印象。
戎家女郎眼角余光发现付女郎正掩嘴偷笑,眼中蓦地闪过委屈和不忿,终于鼓起勇气,直白的对虞珩问道,“郡王可知道,殿下希望什么样的女子?”
殿下的姐妹都是爽朗大方之人,从前……殿下也爽朗大方,必然会喜欢爽朗大方的女郎。
“嗯?他从未与我说过这件事。”虞珩眼中再次浮现歉意,轻声道,“我离开长安前,他喜欢照镜子。应该会对长得比他好看的女子倾心,毕竟这么多年,能留在他身边的人都眉清目秀,面容姣好。”
戎家女郎闻言,眼中的期盼和几不可查的得意顿时僵硬。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比殿下更好看的女郎!
张家女郎低头摆弄腰间的络子,回想曾见过的玉和宫宫人,心中逐渐生出退意。
姿容只是寻常的人,若是嫁给好美貌的夫君,将来难免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意外。
她的目光转向虞珩,杏眼中除了温柔,还有胜过大部分人的坚定和智慧,“郡王身边的人,容貌丝毫不输殿下的宫人。”
虞珩点头,语气坦荡至极,“我与阿雪相同,想要与能有阿雪从前九分神韵的人携手余生。”
张家女郎起身朝虞珩福礼,笑道,“祝郡王和殿下都能得偿所愿。”
虞珩拱手,“若能借你吉言,将来必有厚报。”
发现虞珩左脸若隐若现的小梨涡,心中隐有不甘的张女郎彻底释然,再次深福,直接转身离开。
如果她没有选择放弃,也许永远不会见到襄临郡王这样的笑容。
戎家女郎和付女郎面面相觑,眼中似有若无的敌意彻底变为迟疑。
殿下女装时的美貌实乃人间罕见,怎么可能轻易出现比女装殿下更美的人?
付女郎默默低下头,拿起枚糕点小口进食。
在殿下和襄临郡王皆爱美貌的情况下,襄临郡王妃的位置远比殿下的正妃稳妥。
只要襄临郡王妃不犯错,就算襄临郡王娶妻后又遇到绝美之人,也只能纳为妾室,襄临郡王的爵位仍旧要按照祖宗家法传给嫡出长子或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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