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也是由纪新雪主导,至今已经有许多地方因此得到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然而以虞朝越来越广阔的疆土和当下的效率,想在不劳民伤财的前提下,在全国范围内修路,注定是极漫长的过程。
自从纪新雪提出改善匠籍待遇,专门拨款用以重赏。不知不觉间,朝臣们皆感受到巨大的变化。瓷窑烧出的颜色越来越透亮、纸张和书籍的价格越来越便宜、年年饱受水灾之扰的地段也获得短暂的安宁。
……
桩桩件件,皆能证明长平帝对五殿下的偏爱并非没有理由。
即使好龙阳、无亲子、明明是男儿身,在民间百姓眼中却是女郎、五殿下仍旧是虞朝最需要的继承人。
长平帝顺势应下朝臣们的请求,令宗人府、礼部和钦天监筹备安武公主和襄临郡王的婚事。又在大朝会透露想早日选定继承人,令朝臣拟定人选,秘密上折。
第211章 长平十六年
所谓的秘密上折,在纪新雪面前没有任何遮挡。
长平帝忙着与清河郡王世子抢女儿,没时间操心立太子的事。
他吩咐纪新雪和虞珩整理朝臣的秘折,直接告诉他,先立太子再成婚,还是先成婚再立太子。
纪新雪为此,久违的生出患得患失的情绪。
原本他并不在意,秘折中被看好的太子人选是谁。
无论朝臣继续恪守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肯放弃身为嫡长子的纪璟屿。仍旧抱着可笑的念头,以为纪璟屿成为太子就会为江山社稷和下任出身‘正统’的继承人纳妾。
还是他们虽然不再指望只爱美人忘记江山的嫡长子,但难以改变顽固的倔强,依旧执着于愿意为平衡朝堂,甘愿卖身的太子,将希望寄托于长平帝尚且年幼儿子身上。
对于纪新雪来说,都不是大事。
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打磨朝臣的固执。
然而……
忽然覆盖在肩侧的力道陡然唤回纪新雪思绪,他下意识的抬起眼皮,什么都没看清,嘴角便被熟悉的灼热侵蚀。
“担心什么?”
纪新雪不想回答,抬手搂住对方的脖颈,将人拽回眼前。
太子的婚事和皇女的婚事,在规格上,会有明显的区别。
如果朝臣依旧没能想开,他应该怎么做,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敲开他们迂腐的脑壳?
一触即离的亲吻毫无预兆的由热烈转为凶狠,半个时辰后,两人面无表情的顶着明显红肿的嘴唇走入凤翔宫。
好在长平帝已经带莫岣和惊蛰出宫,松年又在养病。其他人即使发现不对劲,也不敢探究原因,只会假装没看见。
纪新雪准备好笔墨,气势汹汹的拿起最上方的秘折。
工部左侍郎,孔恒志。
早先做过工部尚书,自称是圣人后代,比代代出礼官的张家更推崇‘旧’礼。
灵王妃萧宁刚诞下长子,他就与数人联名上折,请长平帝为纪璟屿选名门闺秀为侧妃,为皇室开枝散叶。
仅过半个月,他又附议御史台对纪靖柔的弹劾。言宝鼎公主与承恩公牵扯不清,令民间肆意议论皇族,有失公主的端庄,请长平帝严惩不贷。
……
纪新雪会记住他,不仅因为他弹劾过纪敏嫣弄权、纪璟屿不肯纳妾、纪靖柔败坏皇室名声、纪明通不肯成婚、纪宝珊驭下不严。
还因为他曾数次在大朝会,声嘶力竭的控诉纪新雪和虞珩不忠不孝、奢靡成风、败坏纲纪等。
若不是孔恒志在修缮水利方面有令旁人望尘莫及的大才,还能培养出本事不输给他的徒弟,已经告老还乡几十次了。
圆润的指甲在宣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纪新雪冷笑着展开折子。
孔恒志若是连侍郎都不想当,便去国子监做个教学博士甚至是匠人,也不耽误继续为虞朝培养最顶级的人才。
拿他磨刀,绝对不算冤……
杀气腾腾的目光陡然凝结,随即转为诧异。
‘臣工部左侍郎孔恒志,私以为五殿下可堪大任。请陛下早日使其恢复皇子身份,择名门淑女为妃。’
纪新雪自动忽略后半句话,恨得将前半句话拆开,逐字研究。
这个又臭又硬的老匹夫,竟然没在立太子的事上为难他?
纪新雪发出声冷哼,忽略心底几不可见的遗憾,气势汹汹的拿起下份秘折。凤郎什么都用最好的,期待已久的婚事也不能例外。
谁敢阻拦,他就拿谁开刀!
虞珩以手扶额,饶有兴致的以目光描绘纪新雪眉宇间少见的凶相。
虽然他仍旧没明白纪新雪身上突如其来的斗志从何而来,锋利的凤眼却逐渐染上笑意。也许……阿雪的变化是从那个吻开始,与他有关?
只是个念头而已,虞珩的脸侧便不知不觉的浮现梨涡。
迄今为止,共有宗室、勋贵和朝臣,一百二十人上折。
其中有半数秘折,是从地方夜以继日的送回长安,也就是说,从地方官收到长平帝令他们秘密上折举荐太子人选的旨意,到他们写下奏折,只有半日的时间。
这些或工整或仓促的字迹中,皆有相同的笔划。
‘五殿下。’
竟然有超过四分之三的人,明确的表示,五殿下可堪大任。
余下的人即使没有选择纪新雪,也不曾举荐他人。皆言长平帝春秋鼎盛,不必急着立储,不妨再看几年。
纪新雪积攒的怒气尽数转为动力,他立刻拽着安静许久的虞珩,迫不及待的出宫寻长平帝。
他要做太子,越快越好,不能耽误他和虞珩的婚期。
翌日大朝会,北疆守将和玉门关守将所奏的秘折同时抵达长安。
长平帝当众拆开两个密封的木箱,依次展开其中的信件,面露惊讶的沉默良久,忽然感慨,“众爱卿竟然英雄所见略同。”
朝臣们隐秘的交换目光,眼底皆是了然。
如果边关武将推举不同的人选,他们未必能猜测出都有谁能得到青睐。
然而会令所有人做出相同选择的人,毫无疑问,必然是五殿下。
纪璟屿出列,肃容跪地,沉声道,“儿臣觉得五弟可堪大任,不知是否与将军们想到同处。”
纪敏嫣等人相继附议,皆言愿意辅佐纪新雪。
早就放弃挣扎的朝臣们见状,从善如流的跪地,请求长平帝立五殿下为太子。
如承恩侯等极少数仍旧怀有其他念头的人,在明显‘凸出’的情况下,面对长平帝探究的目光,只坚持几个呼吸的时间,膝盖便难以抑制的发软,终究还是与地面紧密贴合。
可怜礼部和钦天监,不眠不休半个多月,拟定出几份安武公主和襄临郡王大婚的规格和日期,供长平帝和宗人府选择。
折子还没送到凤翔宫,大婚的主角已经由公主和郡王,变成太女和东临君。经过反复斟酌才列下的东西皆变为废纸,全都要重新拟定。
早知道立太子这等关乎国本的大事,从开始到结束仅仅需要半个月。长平帝甚至能在几个呼吸之间做出决定,继续对民间隐瞒五殿下的真实性别,封安武公主为太女,其未婚夫襄临郡王为东临君,位比太子妃。
他们何必浪费这半个多月的时间?
直接按照太子大婚的规格拟定婚事的具体流程,岂不是一步到位。
然而礼部和钦天监万万没有想到。
白忙半个多月,并非他们最凄惨的经历。
更惨的是,他们正在白忙半个月之后,需要同时拟定册封太女、东临君的典礼,大婚仪式和过继女儿的具体过程。
纪新雪几乎每日都要派人到衙门询问进度,以至于礼部和钦天监只能保持‘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生活。
经过多方商议,婚期定在十月十日。
十月十二,是纪新雪和虞珩被册封为太女和东临君的日子。
十月十五,宗人府再开祠堂,改纪月卿的玉碟。
半年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是大婚的日子。
纪敏嫣、纪璟屿等人,成婚时无论是否开府,皆是在宫中大婚。纪新雪作为已经通过圣旨昭告天下的太女,自然也不会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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