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不能动用神力对人进行致命的伤害,也不能拯救人类个体的生命。”
“与之相对,人类也无法攻击我们的本体和神性化身,否则会被神灵所掌管的权能反噬……但也有例外,两百年前有一群人类将阿斯克勒当作普通医师,攻击了他,其中一个袭击者并未遭受反噬,而其他人都死了。”
“活下来的人类后来成为时任索兰王的近臣,还推动了一场人间法令的大改革。因此我猜测,这一机制是否生效与个体在人类族群中发挥的作用有关,哪怕他在袭击神灵时籍籍无名,未来的成就也决定了他不会轻易死去。”
“——以上,是我所判断的、涉及生死的线。”
洛荼斯听得认真。
她知道,涅尔德口中的阿斯克勒是医药之神,也是一位人神。
对过去为人的神灵而言,虽然不会像洛荼斯这样长久停留人间,时不时去逛逛也是常态。
“至于其他方面,尽量别对人类原本的轨迹施加影响,抱有虔诚信仰的神庙祭司又另当别论,对于可以入梦交流的祭司,规则的约束总会很宽松。”
洛荼斯温和地提出疑问:“可是,正如你们刚才所讨论的那样,我与艾琉伊尔相处数年,要说对她原本轨迹的影响,早就造成了。”
不能说影响不大,只能说非常深刻。
但在过去几年,也没见她照顾教养王女时触发限制啊。
阿狄亚听了半晌,绕着头发闲闲笑道:“与虔诚者产生交集时,规则总是很宽容,说明你的王女持有相当虔诚的信仰,这不是很好吗?”
洛荼斯不语,只轻轻摇头。
只有她与艾琉两人才知道,九年前初至卡迭拉神庙的那个夜晚,王女对神灵的信任程度堪称最低。
若洛荼斯没有出现,艾琉伊尔会成为索兰历史上第一个不信神的王裔。
然而就是在那一晚,洛荼斯毫无准备地意外入梦,由此产生了最初的交集。
更早之前,是艾琉伊尔的眼泪落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才让洛荼斯与石像分离。
人神从神庙苏醒的正常情况如何,洛荼斯不清楚,但她记得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挣脱神像束缚,整个过程中,艾琉伊尔的身影始终都在。
这一瞬,洛荼斯起了某种念头,她想拜访其他人神,了解他们刚苏醒时的状况。
究竟有哪里不同?
涅尔德举杯喝了口神国的酒酿,仿佛回忆起什么,严谨道:“还有一种情况,人间对我们的约束和限制会降到最低,可以施展神力,也可以杀死凡人。”
洛荼斯一怔,蹙眉问:“还有这种情况?”
涅尔德却不再言语,他低头看着杯子,好像忽然对酒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于思维停摆,对话中断。
“……”洛荼斯顿了顿,“涅尔德这是怎么了。”
断电啦?
神蟒习以为常地伸出尾巴,卷起一块饼干,悍然塞进涅尔德嘴里,而后者不为所动。
竟然连索珈的甜点都没有让智慧之神作出反应。
强行送出饼干后,神蟒露出满意的笑容。
“涅尔德在这里与我们聚宴时,他的两个化身——公理之神与河流源头端坐冥想的智者,还在一刻不停地探究与思考。”
阿狄亚摊手,接过话头:“当某个化身思考到紧要关头,本体和另外的化身会停止一切活动,将所有意识集中在思索之上。”
“本体还好,只是沉寂不动,其他化身这会儿应该都死气沉沉地倒在地上了。”
月神补充:“他经常这样。”
太阳神:“看吧,连安弥拉都记得,可见涅尔德发作有多频繁。”
死神的渡鸦应声奏响嘲笑的曲调,还有一只越众而出,跳了两步,啪叽一声直挺挺倒地,生动形象向洛荼斯展现出此时智慧化身们的窘况。
洛荼斯:“……”
这渡鸦乐手还兼职演员?
不对,重点是那种可以在人间放开施展神力的情况,到底是什么?
你倒是说完再断电啊涅尔德!
阿狄亚瞧见新同伴眼底流露出的一丝郁闷,嘴角勾起戏耍人成功的满意笑容,刚要开口说话,却倏然一转眼眸,看向洛荼斯身后。
河流女神脸侧,银色碎发飘动,拂过翘起的眼睫末端,让她微闭了闭眼。
是风。
诸神之国的风是恒久的,每时每刻,都有微风裹挟着浅淡的花木香气,在岛上涌动不息。
但就在刚才,那些气流改变了方向,风力加强,朝着这边翻涌而来。
“是战争啊。”
清脆的音色伴着风自身后响起,语调平静。
洛荼斯回首,就见一个很小的孩童正被风托举着穿过湖面,来到坐满主神的亭子。
这孩童的个头实在太小了,说是孩子都有点勉强,因为他看起来只有一两岁,还处在婴孩的范畴。
浅金色的卷毛,苍青色双眸,头顶冠冕,脸颊和身体一样圆乎乎,绣着庄严纹饰的长袍披在身上,只显得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簇拥着他的气流昭示了婴孩的身份。
风与天空之神,恩。
最开始的意外消散,洛荼斯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她已经见过了神蟒,众神之王是个婴幼儿这种情况也没什么稀奇——
问题是神蟒是化身,眼前这位神王可是如假包换的本体。
神话故事里有写过神王是个还没腿高的小孩吗?
大地女神微笑着招呼:“你这次来得很快啊,恩。”
恩被气流送到唯一空着的那张椅子上,坐在那里还没桌面高,于是风又任劳任怨地托起神王,好让他肉短的双手安心放在桌子上。
天空之神庄重地冲洛荼斯点头:“你好,伊禄河的女神,能看到你历经千年时光后凝聚成形,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简短道:“我偶尔会随机到这个模样,勿怪。”
索珈为他的话做注解:“恩他每次沉睡醒来,都会由一团无形的风变化为不同年龄段的面貌,并无规律,这次大概正好变成了孩童。别担心,外表是不会影响他说话行事的。”
说着,大地女神用蟒尾卷起一块小饼干,愉快道:“快来尝尝,我制作的新鲜口味。”
天空之神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把饼干塞进嘴里,吃着饼干,脸颊像松鼠一样鼓动。
……洛荼斯看着都有种牙疼的错觉。
话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牙吗?
洛荼斯轻轻晃头,将脑海中浮现出的甜酒味道挥去,眼睫微垂着思索。
不论是风还是天空,无疑都具有一部分多变与不定的特性,前者没有一刻停歇,后者的天象也是变幻万千。
至于为什么天空之神会存在这种神话中并未提及的奇特状况,洛荼斯暂时没心思琢磨。
她望着端坐在风团上的恩,维持耐心等恩吃完一块饼干,才谨慎地问:“你刚才说,战争?”
如果能放开神力的条件是战争,那未免……太简单了。
索兰的西北边境战火连绵不断,要不是王女的威慑,萨努尔族应该还在时不时劫掠村镇,突袭城池。
尤其现在处于冬季,正是他们物资最紧缺也最难熬的时期。
不只是与萨努尔族积年累月的对抗,索兰契亚历史的每一页都有战火的影子,哪一个国度不是这样?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从来如此。
洛荼斯抿了抿唇,安静地等待神王说出未尽之语。
恩果然道:“一般的战争自然无法让神灵参与,唯有真正的死斗,决定某个人类文明未来存亡的举国之战,才能允许神降。”
“在【世界】的规则里,只有神能作为神的对手。”
洛荼斯骤然抬眼。
在她难掩惊色的视线里,天空之神两只手交叠着放在桌上,叹息道:“这次聚会本来也是要告诉你这些的,你的苏醒,对索兰神系而言很重要。”
“首先,你应该能想到,世界上并不只有我们一个神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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