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莫提斯他们与这座主城的城主没有过交集,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艾琉伊尔凝眉思索片刻,将手中的鹿头棋放在一处空格里。
洛荼斯点头,她右手两根修长纤细的指头捏着白色玉石雕琢的鹰首棋子,轻轻晃动,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左手则放在棋盘边,动作舒展自然,赤金镯套在莹白细腕上,带着难以形容的清贵和微妙的禁锢感。
艾琉伊尔垂眸,仿佛是在看着棋盘,目光却早已溜到了那只手上。
落棋权又回到她手里,王女让棋子在自己指间打了个旋儿,不经意问:“忽然发现,您那只镯子好像刻着什么东西,是文字吗?”
洛荼斯一怔,下意识转了转手镯,镯面上优美的字母随着动作轮了一圈,末尾的勾画扬起,如同徐徐展开的羽翼。
“嗯,是我的名字。”
王女低低地“啊”了一声:“这是神灵的文字?”
“这倒不是,它来自某个遥远国度。”洛荼斯笑了下。
艾琉伊尔:“……这样啊。”
她细致观察洛荼斯的神情,那是某种旁人触碰不到的怀想,恍若远在高空。
“您一定很喜欢那个国度,这种文字也很漂亮,我可以学吗?”
洛荼斯示意她看棋盘:“等这局棋下完。”
“好,输了您教我,赢了我向您学,怎么样?”
“可以。”
没从输赢奖惩之间找到区别,洛荼斯失笑,将注意力集中在棋局上。
当两方棋子在棋盘上铺陈,各自占领了大片江山,艾琉伊尔正要将一枚棋子放上去,耳尖倏然动了动,她猛地起身,将洛荼斯拉到身后。
伴随着细微的破风声响,一支利箭狠狠钉在马车外,力道极大,箭尖甚至楔入木板,隐约可见一点寒光闪闪。
相隔不到一秒,前方忽然传来哀嘶,是驾着车的马匹被箭射中了,它痛苦地嘶叫,发了疯似的向前疾奔。
驾车的亲卫大声喊道:“殿下!马中箭不受控制了!”
他们是绕着山走的,事发突然,周围又似乎一时间都乱了起来,马匹像这样胡冲乱撞,不论是速度过快还是撞上山壁都会翻车,到那时不死也得受重伤。
如果只有艾琉伊尔一个人在车上,她必然会第一时间跳车,但神灵就在身侧——
艾琉伊尔当机立断:“砍断绳索!”
话音未落,她人已如闪电般掠至车门边,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剑,劈砍一边的绳索。
亲卫反应过来,也挥剑砍向另一侧的连接绳,战场上的利器甚至能劈入敌人的盔甲,没砍几下绳索便断开来。
失去重负的马长嘶一声,速度陡然加快,横冲直撞,眨眼就消失在附近的林中不见踪影。
马车因着惯性向前继续滑了一段,才晃晃悠悠地勉强停下。
洛荼斯刚要起身,就听王女飞快道:“您待在车里,我马上回来。”
说完,艾琉伊尔便跳下车。
马车外已经开始了混战,亲卫队的骑兵与一群匪徒战在一起。
对方也大多骑马,穿着看不出制式的皮甲,手持长刀动作凶狠,显然不是好应付的对手。
目光一转,还有箭矢从山林间射出,一名亲卫没有防备,背后中了一箭,负伤栽下马,与他对战的那个匪徒见状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上前补刀。
艾琉伊尔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
发现王女下了马车,箭矢停了停,随即有更多利箭倾泻而下,直指艾琉伊尔。
艾琉伊尔挥舞长剑,挡下箭势,又有亲卫及时赶来,围拢在她身旁,驱杀一切想对王女不利的敌人。
趁此机会,艾琉伊尔反手取下长弓,一箭疾射而出,没入山林。
短促惨叫应声而响,山林间传出骚乱动静,艾琉伊尔神色不变,轻微调整角度,继续拉弦搭箭。
避无可避,宛如死神的乐音。
直到山林间不再射出暗箭,艾琉伊尔放下弓,手持长剑一路劈杀。
匪徒到底是匪徒,尽管人数更多,也难敌常年在战场对抗外族的骑兵。
更何况在场的还有王女,她曾以一己之力震慑边境,又怎么会败在这批乌合之众手下。
眼看着己方人马越来越少,匪徒头领狠狠咬牙:“快走!”
说完率先调转马头,向另一侧的山林疾驰。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匪徒头领很清楚附近的地形有多复杂,只要能跑进山林,对方就算有再大的力量,也不可能完成追杀。
窜入山林的瞬间,匪徒头领心里一松。
但很快,他双眼暴睁。
一支箭从他的背后刺入,胸前贯出,精准穿透那颗因剧烈拼杀而急速跳动的心脏。
“咳咳……呃……”
匪徒头领来不及抬手,便不甘地栽倒在地。
艾琉伊尔遥望那些逃走的零散匪徒,不紧不慢地出箭,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林中,她吹了声哨音。
两只金雕落在一旁。
“去,别发出动静,看着他们要去哪里。”艾琉伊尔语气森冷。
金雕姐妹闻声飞起,远远跟在逃走的匪徒身后。
勒娜问:“殿下,您没事吧?”
艾琉伊尔:“没事。你清点一下伤亡。”
“是!”
“莫提斯,搜身。”
亲卫队队长会意,带着手下快步走向匪徒的尸体。
安排好一切,艾琉伊尔脸上的冷肃顿了顿,眨眼间转为急切与担忧。
王女奔向马车,透过窗子关切道:“您还好吗?”
洛荼斯没有回答。
她眼眸空茫,不知是不是错觉,面色甚至有些苍白。
艾琉伊尔心下一紧:“洛荼斯?”
下一刻,洛荼斯陡然回神,情绪重新回到了那双霜蓝的眼睛里。
“我还好。”她若无其事地微笑道。
“真的?可是您刚才——”
“我好歹也是个神。”洛荼斯无奈道,“他们在等你,先去处理事情吧。”
艾琉伊尔眉头微蹙,低声道:“您可以告诉我的。”
洛荼斯:“……”
王女凝望她的表情,像是想从里面找出些什么,大约过了三秒,艾琉伊尔直起身,走向还在给匪徒搜身的亲卫队和惊魂未定的商队成员。
洛荼斯看着王女的背影,向后靠坐在垫子上,深而缓地呼吸。
她抬手按着额角,感觉那里似乎还残余着方才的抽痛。
之前,当看到利箭袭向艾琉伊尔时,洛荼斯下意识出了手,水流凝成绳索,将要勒住弓箭手的喉咙。
但水流刚刚收紧,一阵毫无预兆的心悸就笼罩住她,太阳穴随之抽痛,水流维持不住,在顷刻间消散。
有那么一瞬间,洛荼斯以为世界静止了。
所有声音、画面都定格在某个点,然后缓慢地运作,像是慢镜头,直到艾琉伊尔来到面前,呼唤她的名字,一切才在洛荼斯的认知里恢复正常。
洛荼斯感到迷茫。
她并没有想做什么大事,虽然夺取人类的性命也不是可以轻松说起的话题,但相对于神灵的身份而言,抹杀一个普通人、一个拦路的匪徒本该轻而易举。
事实却是洛荼斯被某种力量阻碍了。
那种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在阻止神祇抹杀凡人,并且阻止成功。
可以凌驾于神灵之上的,是规则吗?还是其他类似的意识,抑或神话自身的运行机制?
洛荼斯暂时无法得出结论,她转着镯子,将这些疑问记在心里。
对匪徒尸体的搜查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们没有携带特殊的标记,年龄不统一,衣着也各式各样,似乎只是一伙普通的山匪,看到商队经过就想大发横财。
可是普通的山匪,哪来的胆子袭击如此之多骑兵护卫的商队,又怎么会以王女为目标?
艾琉伊尔站在匪徒首领的尸身旁,维持思索的姿态。
偶然垂眼看到雪荼花护身符上溅到了血迹,稍一停顿,拿出帕子将它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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