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昨天就送到了,应该这两天就能回来吧?”
“明明自己也是副长,却一有空闲就跟着王女殿下的骑兵队出击,咱们呢,完全被遗忘了。”
“实不相瞒,我也想跟随殿下出动,可恶,为什么我不是骑兵。”
“你在说什么?把这个叛徒丢出去!”
“对,丢出去,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说出口啊!”
洛荼斯:“……”
看来艾琉在边境军团里建立了不错的威信呢。
三年后重临人间的女神也不接着乱飘了,她在训练场边坐下,听这些士兵们聊天。
还真就让她找到了几个正给新兵科普的老兵。
新兵是个愣头青,刚结束训练累得不肯动弹,听一旁的前辈们提起殿下,就好奇地问:“殿下,咱们这里还有位殿下?是王太子吗?”
老兵哈哈大笑:“怎么可能,王太子在阿赫特养尊处优呢,怎么可能来边境吃风?我们说的是艾琉伊尔王女。”
新兵更糊涂了:“王女更不可能来,王怎么会让女儿过来受苦,话说原来我们还有王女啊……”
老兵一听这个新来的竟然连艾琉伊尔都不知道,顿时来劲了,七嘴八舌地科普。
从王女多年前被流放到卡迭拉讲起,一直讲到她如何参军、又是如何只用一年多攒够了升为大队长的军功。
之后的事是洛荼斯所不了解的,她不由得靠近了些,仔细听他们讲述。
在这些士兵口中,艾琉伊尔王女天生就属于战场,她箭法超群,剑术精湛,眼光独到,战功赫赫。
早在两年前,王女就已经被提拔为副军团长,与勒娜平级,底格比亚城主之女用了十年才做到的事,她只用了两年。
自从第一次以山谷围杀萨努尔人的战绩为军中所知,她便以不可阻挡之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次次击退敌方,战术层出不穷,战功累累叠加,三年以来从未战败。
萨努尔人恐惧她,将她视为索兰契亚的“妖女”,他们甚至为此放弃了对底格比亚周边的掳掠,跑到另一座边境城市作乱。
然而艾琉伊尔不仅仅满足于在底格比亚大显身手,得到消息的第二日,她便启程增援那座边境城池,强势撕开对方被围困的战局,将萨努尔人打退,乘胜追击,逼得他们退回荒原。
不管是论战功,还是论战力,艾琉伊尔都足以升任军团长了,作为将军也完全够格。
然而军团长只能由王来任命,战功早就传回了阿赫特,任命却迟迟没有消息。
无所谓。
在底格比亚军营,王女没有军团长之名,却早已有了统领之实。
她是索兰契亚的王女。
也是边境粲然崛起的支柱。
新兵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怀疑地问:“我怎么感觉你们是在逗我玩儿?照你们说的,王女殿下现在还未满十八,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做到这种地步。”
看老兵们笑而不语,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行啦,我知道你们是想鞭策我赶紧爬起来训练,我练就是了,编什么故事逗我。”
“啧啧,还是太天真。”
“等亲眼见到王女你就知道了。”
老兵纷纷大摇其头,让新人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响,不知是谁的高呼划破天际:“殿下凯旋!”
训练场一半的战士都停了手,争先恐后向营地外涌去。
洛荼斯飘在这些人前面,远远看见一队骑兵往这边奔来,马蹄疾速踩踏过地面,腾起大片烟尘,声势浩大。
军队上空,两只金雕你追我逐地展翼高飞,金色羽尖映衬太阳的光辉。
直到临近营地,骑队的速度才渐渐减速。
洛荼斯一眼从人群中锁定了驭马行在队首的艾琉伊尔,目光便没再从她身上移开。
王女骑在一匹漆黑骏马上,身着漆黑的皮甲,金属护甲覆盖在要害处和肘膝处,束起的黑发在身后随风曳动。
离得近了,才发觉艾琉是真的变化颇大,她骑坐在马背上并不比其他骑兵矮,皮甲紧裹身躯,收起柔韧纤细的腰,蹬在马镫上的小腿线条流畅优美。
王女的眉眼间脱去了三年前的青涩,面容深邃瑰艳,带着少女独有的青春明丽,但那双灿金眼眸直视前方,神色冷凝,又无波无澜得像是上惯了战场的老将。
当来到军营入口处,骑兵队伍彻底慢了下来。
马蹄在地上踢踢踏踏,却并不散漫,整齐划一得好像只有一匹马在前行,可单独的马匹绝对无法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仿佛连大地都为之震动。
忽然,艾琉伊尔眼瞳微动,快速扫视左右,看到的依然只有聚集在路边举着双手欢迎骑队归来的战士。
她意兴阑珊地低垂眼睫,从坐骑马脖子上挂着的小包里摸出一片金羽毛,象征性地举在半空中挥了挥,才随意抛向某个方向。
这是索兰契亚行军归来的惯例,只要是打了胜仗,统领凯旋时就会提前从战利品中挑出一样轻巧的小东西,抛向迎接队伍的人群。
谁能接到这个战利品,谁就能接到胜利的好运气。
抛出金羽毛后,艾琉伊尔没再关注道路两旁争抢的情况,带领身后的骑兵回营。
“你别动,今天这个肯定是我的!”
“傻子才不动——哎哟,哪个背后使坏的在怼我?”
士兵们像是观赏池塘里的金鱼抢食一样抢夺着战利品,直到有人发现不对劲,抢着抢着,东西怎么没了?
是哪个眼疾手快的家伙,浑水摸鱼抓了羽毛就溜得不见踪影?
另一边,洛荼斯转了转羽毛柄,慢悠悠地缀在骑队末尾。
她遥望队首的艾琉伊尔,越看越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错过了什么关键的时期。
身体相貌的变化都在其次,气质上的改变才更明显,如果说以前的王女还是只可以完美伪装猫猫的狼崽,现在就已经转变成了完全的顶尖捕食者。
修长,矫健,柔韧,敏锐。
血与铁戈的气息萦绕不散,不难想象,她会是战场上无法撼动的女武神。
可洛荼斯看着她,眼前却还是不自觉浮现出小王女歪着头略带狡黠笑意的模样。
艾琉伊尔下了马,快步走到最大的营帐中,那是军中将领商量战事的地方。
进去没多久,她便迈步出来,挥手示意骑队解散,各回各帐好好休整。
王女则回到住了四年的地方。
以她在军中的地位,早就可以丢下这顶矮小简单的营帐,换成更高大舒适的帐篷,只是她始终没有换。
士兵们均非常感动,觉得王女殿下和下级士兵住一样的帐篷,吃一样的军粮,真正做到了同甘共苦,因此对她更为推崇。
只有艾琉伊尔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保留这顶小帐篷,每逢夜深人静躺在里面的时候,她又在想些什么。
三年。
第一年,是在无尽的惶惑中度过。
王女一向果决,明确,只要有一个目标,野心和力量就会促使她一步步达成所愿,但面对避无可避得出的结论,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恋慕同性不算什么,艾琉伊尔九岁起就在思考该如何战胜叔父夺回王位了,还在乎自己喜欢的是不是女人?
问题是,出现在王女情窦初开梦里的根本就不是普通女人,而是护佑她长大的神灵。
与虔诚相悖的感情,不应该存在的感情。
究竟是什么,依赖,信仰,崇拜,孺慕,憧憬,迷恋……还是全部都有?
这些疑惑还没有得出定论,更大的恐惧就如同海潮般淹没了她。
洛荼斯的离开,真的只是因为神国出事吗?
会不会她已经被看穿了,那些在王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难以抑制的脸红、羞涩、欲盖弥彰的慌乱,是不是已经被神灵知晓了背后的含义,洛荼斯终于觉得无法忍受,才找了个借口离她远远的?
第二年,是在忐忑的等待中度过。
这一年萨努尔人忽然猖獗,战事频发,艾琉伊尔借战争麻痹情感,敌人的鲜血是无望等待中最好的麻醉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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