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时,她的一双手都缩在袖子里,只露出泛白的指关节,明显在害怕什么。
刘倩语却喜欢听故事,也没注意到她的不对,追着问:“后来呢?”
“后来被查出药材里添加了禁物,家主被捕入狱,他夫人也因此殉情,从那以后家道中落,甚至为了避免被官府牵连抓走,她只能从城里逃出来,躲进了村外的那家客栈。”
“他们家真在药材里做手脚了?”
李孙氏摇摇头:“那就不是我们这些小百姓能知道的了。”
“这位姑娘现在人在哪里?”
人在哪儿?李孙氏身体一哆嗦,她像从深睡中惊醒,立刻止了这个话题,不自在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眼神闪烁着加快了脚步,“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我们快些走吧?这雾再大些,就哪儿都去不成了。”
似乎不想让他们知道庙的事,她特地领着参与者往山的反方向走。这个区域他们没来过,路前杂草丛生,要是不看得仔细,稍不注意可能就会摔倒。
夏濯放慢了步子,贴近关渝舟说:“关老师,她说的这位京城小姐会不会就是刘氏?”
关渝舟眯起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一声“嗯”。
因为家中落难不得不从舒适圈逃离,要说这刘氏也是个命途多舛的可怜人。后面的故事不需要李孙氏讲他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舍弃姓名与刘子衿相识,两人年纪相仿,可能是情投意合,也可能是需要一个避风港,于是就选择在这成了家。一个不愁吃穿的京城大小姐成了个小村子里的普通妇人,两者之间的差距也是很大的。结果这个选择非但没给她带来安稳,反而让她早早就没了命。
但到现在为止他们了解到的是,蜈蚣脸和他的同伙当年只杀了一人,这人是刘氏还是刘子衿?或者刘氏被杀后将怨气撒在丈夫身上,于是拖了刘子衿也下了水?还是真正杀死她的其实是她的丈夫刘子衿,而蜈蚣脸他们因为怜香惜玉又杀了他?毕竟昨晚蜈蚣脸话里话外都有个心上人,就是不知所指是否就是刘氏。
更重要的是——刘子衿为何称自己迷路,执意要回村又是因为什么?那把火会是他烧的吗?如果不是,那点火的究竟会是谁?
这些都是暂未解开的谜团,他们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知道前因后果。
不知走了多远,雾把村子远远撇在后方,一阵从正前方迎来的风横扫过境,吹动着地上枯黄的树叶,穿梭在树丛间时发出难以形容的古怪声响。
“等等我!她怎么走那么快,嘶……这里碎石太多了,硌得我脚疼,刚才还不小心崴了一下。”刘倩语小声抱怨了一句,弯腰把右脚鞋子蹬了,放在地上磕了磕。
沈维和孟天华同时停下来等她,两人对望一眼,皆是一愣。沈维冲他挤挤眼,偷偷提议:“你快去扶她,别让她摔了。”
孟天华不太好意思地抿起嘴,犹豫后还是下了决心,走上前伸出手想抓刘倩语的胳膊,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好了,走吧~”刘倩语穿回鞋子,快跑几步追上赵晓萌,“赵姐,咱俩一块走!”
沈维同情地拍拍孟天华的肩,“她就那样神经大条,习惯就行。”
孟天华被他一安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没有吭声,沉默着埋头跟上。
沈维挠挠脸,看他也没有和自己聊天的意思,便凑到了夏濯旁边。此时孔满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貌似在和两人分析剧情。他对周围的景不感兴趣,而且这大雾下什么也看不清,于是竖着耳朵凑热闹般听了听,可刚听了个开头,孔满却又闭嘴不讲了。
沈维本来就肉感十足的脸顿时鼓了起来,“怎么了啊,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下一秒,夏濯抬头向前望去,眼神锐利。
其他两人也脚步慢了下来,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沈维顺着夏濯视线所看的方向望去,发现前面被雾气缠绕的女人变了个模样。她身上的粗布衣换成了一袭青色纱衣,梅花百褶裙拖着地,裙摆绣的几只蝴蝶在白雾缭绕中翩翩起舞。银簪将她满头乌发挽起,上端拖下来的碎玉时不时撞在一起,铛铛作响。
没人再出声,饶是后方还在聊八卦新闻的刘倩语也住了嘴,大家都注意到了异样。
在所有参与者警惕她的同时,她却像一个人走在家中后院那般闲然自得,每一步都经过精心丈量过般,脚上干净的素色绣花鞋踩在松松软软的泥土上,却没留下任何一点印子。不是说她步伐轻巧,而是说她形如鬼魅。她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词也听不清,似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一时兴起便跟着哼一哼。
在雾中弯弯绕绕了这么久,她那戏唱不完,重重复复都是同一段。几人又走了大半个小时,她忽然潜入了前方的密林里,销声匿迹了。高大的树木交叠生长,夏濯大步追上,他拨开已经半人高的杂草,面前出现了一个土坑。被周围的绿植一层层掩盖,不走到很近的距离极难发现。
不到两米长,大约一米宽。
刚好可以埋一个人。
第198章 神女庙(十二)
坑旁边有乱糟糟的泥土,被水浸泡后变得黏湿,周围还残留着一部分铲子挖开的痕迹,不是很明显。
本以为有人特地在这里挖了个坑,可再走近些,那种熟悉的味道又顺着空气钻入了他们的鼻腔——尸臭味。
“好多虫子……”赵晓萌捏着鼻子往后退了退,有些遭不住。尤其是那些虫子被水泡涨后的样子太恶心,差点把她刚才吃点早餐全都吐出来。
“要不要捞捞看?”沈维提议。
“谁捞?要捞你来。”刘倩语对他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啊这……”沈维一阵犹豫,被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这姑奶奶真看不得他好。
他就地挑了一根长树枝,像拨海草一样将那些肥胖的蠕虫尸体往两边推开,在浑浊的泥水中翻江倒海,不一会儿把埋在下方更浓的气味全给搅了上来。
刘倩语拳头硬了,冷酷无情道:“再这样下去,今天这里就是你的坟墓。”
沈维:“……”
他努力得眼泪都被熏出来,对这种指责愤愤不平,刚想怼回去,手下一种不同的触感引起了他的注意。一直以来树枝戳到松动的泥土中都很软,但明显刚刚碰到了什么硬物,手上动作着,他嘴里也不停的念念叨叨:“这儿……哎不对,好像往左一点。哎哎哎,来感觉了来感觉了……”
半天没看真有什么东西浮出来,刘倩语怜悯地看向他:“还有什么遗言吗?”
“不是!我真碰到东西了,就在这儿。”使不上巧劲让沈维也很为难,他脑门上急出点细汗,一扭头看到夏濯抱着手臂站在一棵树下,连忙朝他招招手:“夏老兄快来帮帮忙。”
“我来吧。”关渝舟看夏濯脸色不算好,便上前接手了这份工作。
他话不多,只有夏濯讲话的时候会搭上一两句,但句句都能讲到重点,是沈维几人眼中公认不好接近的大佬。又有先前他坦言和原住民要道具那一出,沈维有点怕他,此时受宠若惊地往一旁让了让,就差从口袋里掏根烟出来替他点燃了。
“您请,您请。”说完,沈维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关渝舟接过他的树枝,又在周围找了根差不多粗细的,就着他刚才下手的地方微微一挑,将一跟银色的簪子夹了上来。
沈维茅塞顿开,他一拍大腿:“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害,这二十多年跟白活了一样。”
关渝舟用水把簪子冲洗干净,夏濯往这边走了几步,“是不是刚才她头上的那根?”
正想着接过来仔细看一看,一旁视线低处传来有些细的声音,“我、我发现了这个。”
夏濯差点没听出来是谁在讲话,循声望去看是孟天华。他蹲在一旁,草丛差点把整个人都给遮住,手里艰难地扶着快大石头。那石头棱角不平,和四处可见的普通石块没什么大的区别,但他这一扶,让背面有被利器刻过的痕迹也暴露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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